“五年平定发匪？”

在场的汉军正白旗参领袁尔汉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这话他听了实在有些耳熟，紧皱着眉头又想了好一会，才勐然想起，这可不是是当年崇祯皇帝在平台召对时他祖父袁崇焕所言。

他很想说这很可能是王秀清为了宽皇帝的心，夸大其言了，但当着乾清宫内这么多王公的面，他一个汉军参领，又哪里敢说话，只思量着是不是请旨南下，看看这王秀清是不是名不符实。

这时巴尔哈却又奏道：“太皇太后，既然您也说皇上施政委实有问题，那奴才请撤南书房，还有太子的学业还是当由咱们满洲人来教比较合适。”

“裁撤南书房？”

布木步泰冷着一张脸眼睛狠狠扫视着玉阶下的巴尔哈，她没想到事情都压下来了，这巴尔哈却还揪着皇帝不放。

现在皇帝被困，若是自己下旨裁撤南书房和胤礽的老师，这岂不是说皇帝这十年的施政方针全错了吗？一个错了十年的皇帝，即使救出来，他还配当皇帝吗？

巴布哈面孔扭曲到极点，勐然抬头道：“太皇太后，咱们满人才多少人，之所以能得到中原的花花江山，全是因为前明的崇祯皇帝施政失当，而不加察，要不是他信重那些个读书人，只听他们道貌岸然的鬼话，任由他们勾结晋商和咱们做生意，咱们想拿下中原，恐怕不一定这么简单吧，皇上正是因为都用汉族读书人为心腹，疏远咱们满洲亲藩，这才有鄱阳湖之失，还请太皇太后圣断。”

巴尔布也反对朝廷里都用汉族读书人，听巴尔哈一说忙也愤然说道：“不错，咱们满洲人又不是没有状元，为啥都用高士奇、李光地这等只知道阿谀逢迎之辈，太子乃是国家储君，断不能再受汉蛮子的蛊惑了。”

“就是圣上有事，都决于南书房，要知道这天下可是咱们满洲人的，结果有什么政令，咱们满洲人不知道，反而是高士奇他们先知道了，这怎么成。”

各旗旗主纷纷附和，今天他们在布木步泰面前可是退了一步，都同意国事由布木步泰垂帘听政，但在太子的教育问题上，他们却想要把汉官摒弃于外。

“南书房委实是有些权力过大了，但毕竟是皇上所立，哀家自然不好推翻皇上圣旨，这样啊，以后改南书房为秘书处，专门负责草拟圣旨，不得干预机要，至于太子的学业，咱们满洲人要通知这亿万汉人，怎么可能不学汉人文化，这样吧，再征辟几个咱们满人中的饱学之士和陈廷敬等人一起教授太子学业，这样你们可满意了。”

布木步泰和康熙不同，她本是科尔沁蒙古的格格，和汉臣接触的不多，打心眼里也看不上那些个只知道之乎者也的汉族书生，因此同样采取了折中的办法，来调和朝中满汉官员之间的矛盾。

索额图赞道：“太皇太后圣明烛照，我大清统御万方，若不用汉臣为官，那那些汉族读书人就会对咱们失去信心，反过来投奔南方的伪明，太宗皇帝主政时，就在盛京广开科举，设文庙，其目的就是为了拉拢汉族读书人。”

巴布哈和巴尔布不说话了，今天的议政王会议，他们虽然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而且国政还被布木步泰控制了，但相对于康熙在朝时还是有改变的，起码他们获得了议政的权力。

布木步泰也对今天的议政王会议颇为满意，毕竟皇帝捅的娄子实在太大了，甚至有可能令大清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能稳住京师人心已经殊为不易，而且就算皇帝能解围脱难，再想像以前那样乾纲独断也不可能。

罗托却还有别的想法，他又跪奏道：“太皇太后，虽说咱们议定了由王秀清领兵解鄱阳湖之围，但也要预防圣驾被发匪……，前明英宗皇帝故事，咱们不得不防啊！”

罗托本想说皇帝有可能被发匪擒拿或者斩杀，可当着这么多王公大臣的面说皇帝驾崩或者被贼人生擒，确实是有些大不敬，因此他索性拿明英宗土木堡故事说事。

“呃……上次采石之战，发匪不就是以皇长子胤缇的名义攻破了翠螺山吗？太皇太后，这事咱们确实要重视。”

索额图连忙附和，布木步泰已经年过七旬，没几天好活了，皇帝被困鄱阳湖，即便是王秀清领兵去救，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说不定还会被发匪生擒，而皇长子胤缇又随明珠和赵国祚悖乱，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如今满清皇室，能承继大统的只剩下他的外孙，既然罗托都把话挑明了，他自然也要替自己筹谋了。

“我们爱新觉罗家哪一个不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子，大阿哥明明已经在南昌殉国，翠螺山那个不过是发匪故布疑阵，哀家相信，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皇帝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哀家也会晓谕南方各州府，若是有伪明军打着皇帝的旗号来诈城，当严辞拒绝，而且要给予其迎头痛击。”

当年也先俘虏明英宗的事乃是蒙古人最引以为傲的事，布木步泰又如何不知道，家国天下，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为了满洲人的江山社稷，她只能舍弃她的孙子了。

议政大臣萨布素进言道：“太皇太后圣明，不过奴才以为这只是最坏的打算，奴才以为，咱们可在简亲王往武昌转进的同时，派人至江南和伪明议和，用淮河和散关以南的土地换回皇上，以轻慢发匪之心。”

“什么，把淮河和散关以南的土地都给明国，凭什么？如今湖广和江南丢陷，淮南便成了我大清唯一的钱袋子，如何能拱手向让，真给了发匪，咱们还能从哪里征收钱粮，萨布素你想让京师这数百万八旗丁口都喝西北风吗？”

萨布素的话，又令得八旗王公们一阵怒目相向，刚刚因为双方妥协平易的气氛又紧张起来，镶红旗旗主特晋甚至指着萨布素的脸大骂起来。

布木步泰怒道：“特晋你难道听不出这是缓兵之计吗？萨布素不过是想为王秀清出兵争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