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欲降投贼？安亲王爷已经调动了重装铁骑，贼寇的右翼马上就要打穿，况且马仲英是马宝的儿子，咱们还回得了头吗？”

林日胜气的浑身发抖，他没想到跟了他三十几年的郑氏兄弟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生出了投降贼寇的心思，可林日胜却清楚地知道，别人能投，他却是万万投不得的，因为当年正是他叔侄反戈一击，这才导致湖广周军全线崩溃，如今明军举旗北伐，谁又能保证马仲英会不会秋后算账？

郑世英依旧趴在地上不停地哭嚎道：“铁甲重骑？铁甲重骑能挡住贼寇的震天雷吗？林帅，非是兄弟们不愿效死，实是这仗没法打下去了啊！再说了马……楚国公的讨虏檄文可是明明白白地写着，只要咱们翻然悔悟，他定不念旧恶，再不投降，恐怕就来不及了。”

“混账，尔敢乱我军心！”

林日胜同样愤怒到了极点，勐然举起长刀，狠狠地砍向几乎哭成了泪人的郑世雄，然后举起带血的长刀怒吼道：“有再敢言降者立斩之，咱们的左翼马上就要突破贼寇的右翼，只要咱们再坚持两柱香的时间，这仗就赢了，兴珠你去传本帅号令，把总死了千总上，千总死了游击上，游击死了本帅上，有谁敢言后退者杀无赦。”

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再说什么投不投降对于林日胜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面对火力配置超过铜仁兵数倍的长毛贼寇，林日胜知道他毫无赢的希望。

虽然明知是输。明知再这样打下去的话，只会造成铜仁兵更大的伤亡，但林日胜还要硬着头皮坚持下去，因为他输不得更撤不得，他不想成为长毛贼寇清算的对象，现在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左翼的大清军能够尽快形成对贼寇防线的突破。

事实也如他所想的一样，左翼的清军依仗着重装铁骑为先导，这会已经攻到了第十旅和第十一旅将旗所在的位置，但清军的攻势却也只限于此，因为他们前方，尤其是重装铁骑的前方，已经布满了全身被盔甲笼罩的内卫队和掷弹兵。

一千名重装步兵在清军的铁骑前排成了一道钢铁长城，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令清军闻风丧胆的一千掷弹兵。

踏着一地的尸体，透过身前升腾的硝烟，望着前方宛如一道铁墙的贼寇重步兵，塔那喀只觉得浑身冰冷，一直以来他最担心的不过是贼寇的投弹兵，可他却没想到马逆竟藏着一支千人规模的重步兵。

看着前方贼寇的枪林盾墙，塔那喀第一次感到有些心季，他不知道连续破阵的重装骑兵还有没有余力继续冲锋下去，更不知道重装骑兵的盔甲能不能挡住那种威力巨大的震天雷。

在后方观阵的安亲王岳乐拳头紧握，他久经战阵，心知马逆已经翻开了最后的底牌，这一仗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赢了，大清军就能横扫两广，彻底解决长毛贼寇这个心腹之患，若是败了，那大清江南的天可真就要塌了，但岳乐并没有退缩，他是大清的亲藩，是爱新觉罗家的嫡系血亲，他知道这个时候他绝不能露出一丝胆怯，他相信塔那喀一定会抢在长毛贼寇的掷弹兵出手前，冲入贼寇的军阵，令那些掷弹兵无从下手。

岳乐这样想，塔那喀在稳定心神后，也是这样想的，他知道这是长毛贼寇最后的精锐，只要将这支军马击破，那就能沉重打击长毛贼寇的士气，已方的士气也会因为击破长毛贼寇的精锐，重新振作。

“杀！”

以悍勇闻名的塔那喀，挥舞着骑枪冲向了顶在最前端的内卫，根据那贼寇身上的盔甲，塔那喀很快就判断出此人就是这股明军铁人兵的头目，只要自己击杀此人，虽说不一定会令贼寇崩溃，但也会极大地削弱贼寇的士气。

楚军掷弹兵因为盔甲沉重，行动不便，加上这一次面对的是清军的重装铁骑，为了防止清军骑兵因为速度较快，导致掷弹兵不能有效地使用陶罐手雷，马仲英也是下了血本，将苦心打造的重甲内卫推上了前线，为的就是要利用铁甲兵迟滞清军重骑的进兵速度，以便于掷弹兵把陶罐手雷抛入清军后阵。

主将亲自冲阵，剩余的重装铁骑亦是端着骑枪奋勇上前，冲在最前面的重装骑兵挥舞着长刀，笔直挺着骑枪如一股洪流般向阵前的楚军内卫撞去。

战马越奔越快，清军重装骑兵的气势也在这万马奔腾之中攀上了顶点，这刻无论是第十旅和第十一旅的楚军士兵，又或是正跟在重装骑兵冲阵的甘肃绿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行动的脚步，目光紧盯着即将相撞的两股铁流。

重装骑兵仗着身上的全套铁甲和战马身上的皮甲，冒着不断射过来的箭枝和铳子以及从两翼刺过来的长枪拼死向前。

在紧临楚军内卫的瞬间，清军重骑的骑枪便狠狠向那些铁甲兵身上捅去。骑枪接触铁甲的那刻，战场上响起密密麻麻尖厉的金铁交鸣声，马上的重装骑兵愕然的发现他们手上尖锐的长枪竟不能刺透身前长毛贼寇的盔甲，好在对面的重装步兵还是被有马力加持的骑枪顶退了好几步，很多人因为巨大的惯性往后摔去，甚至有不少人被撞得两脚腾空倒飞出去，然后扑腾一声落在后面的贼寇身上，有不少士卒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被震的五脏六腑都受了伤，躺在地上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哀嚎。

“再冲！”

未尽全功的清军重骑只得重新勒住战马，然后夹紧马腹，再度举起长枪朝前方冲去，作为重骑主将的塔那喀更是一马当先，因为他清楚地看到那些在贼寇重装步兵身后的铁皮罐头已经引燃了手上的震天雷。

“内卫兄弟们，大帅平时好吃好喝地恩养咱们，现在就是咱们给大帅效死的时候了。”

马三德在倒地的瞬间就不顾胸口传来的疼痛感，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对面的清军重装骑兵冲撞力太强悍了，他也没想到穿了这么厚的盔甲还是没撑住一个回合，但他还要坚持，坚持到掷弹兵把陶罐手雷扔进清军重骑的阵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