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仲英的祭文算是给尚之信的人生盖棺定论了,在场的平南军将左也明白马仲英可能要借此事正式收编平南军。
对于加入琼州军之事,平南军中其实有几种不同的声音,有的人认为马仲英入主广州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大家反正已经断了回归大清的路了,只要马仲英能善待平南王家小,投明也算不得什么,也有人认为平南王世子尚在,大家现在就改换门庭,认马仲英为主,有违君臣之道,还有人认为马仲英用诈术鸠占鹊巢,乃是间接逼死故主尚之信的凶手之一,若卖身投靠,又如何对得起尚家两代人的恩情?
平南军中有不满的情绪,马仲英自然知道,然而他此时此刻却无暇顾及,广州虽然拿下,但琼州军获得的实际收益太少了,据余思明和郭泰捷点验,整个广州藩库的存银不过三万两二千两、粮食一万一千石、药子六万余斤,其余盐铁和布匹等物资也少的可怜,较之人口荒芜的南宁都不如。
显然,广州不可能这么穷,钱粮不在府库,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物资都在富可敌国的平南王府。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琼州军要北伐,那平南王府的钱粮就势所必取也。不过马仲英并没有急于求成,在刚刚拿下广州后就对平南王府下手,而是在等,等待从广西转至广州的琼州军主力抵达。
至正月六日,第一批赶赴广州的琼州军第一旅五千官兵终于在珠江湾登陆,并沿香山县一路直奔广州。
第一旅官兵的到来,极大地缓解了广州方面的军事压力,也增加了马仲英收编平南军的底气,可他没想到的是和第一旅同来的居然还有明郑方面的核心人物冯锡范。
“一剑无血?快请,不……本帅自己去,马三德你多带点侍卫随本帅出府。”
闻得冯锡范到访,马仲英的精神顿时一振,尚之信死了,咱正想着重新找个盟友呢,想不到你们老郑家居然自个就送上门来了,不过他还有点担心,毕竟冯锡范为人比较阴险,要是真如某本小说中写的那样武艺绝伦,突然对自己下手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你就是冯锡范……?马某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尊颜,实在是三生有幸,还请冯将军随本帅入府奉茶!”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来人的的确确是冯锡范无疑,却不过是个四十几岁的书生,甚至还有些句偻,加上长期受海风的影响,皮肤又黑又黄,这样的人,马仲英认为他一个可以打十个。
远来是客,马仲英也没有好奇到提出和他比剑的构想,而是在见礼之后把人请进了府衙花厅。
在左右侍女奉上茶水后,冯锡范就是轻轻“咳”了一声,开口对马仲英说道:“马帅,我家王爷闻得广西光复,大喜之下,遂令末将至梧州和您商议同盟事宜,熟料至广西后,这才得知马帅已经出兵广东了,这才随贵军同来广州,冒昧之处,还请马帅海涵!末将闻得马帅一战歼灭两万清军,当真是喜不自胜,喜不自胜啊!”
马仲英在观察冯锡范,冯锡范同样也在观察马仲英,这一次至梧州联系马仲英,冯锡范同样被琼州军过往的战绩骇的不轻,仅仅两年左右的时间,便在十余万清军的围追堵截中杀到了广西,并打下了偌大的地盘,最令他震惊的是,根据他的所见所闻,广州城也貌似落入了琼州军之手,也就是说实际上马仲英手中差不多已经有一省的地盘了。
“冯先生缪赞了,延平王父子这三十年来,失志不移,一直身处东南抗清前线,执天下忠明义军之牛耳,马某不过后学末进,稍许战功,又有什么可夸赞的。”
冯锡范来意不明,又一直顾左右而言他,马仲英也乐得和他商业互吹,花花轿子抬人,能怎么恭维就怎么恭维。
见马仲英不接茬,冯锡范端起茶盏,轻呡了一口又问道:“广州乃广东精华所在,马帅又刚刚击破岳乐,清军人心离散,未知马帅可有远图?”
“呃,广州初定,本帅兵马都在广西,便是想出兵,这兵也无从出起啊,况且广西贫瘠,连场大战下来,钱粮早已告罄,虽有心而无力也,且监国未定,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若欲收复全粤,还需皇四子至广州后再做定夺。”
熟悉历史的马仲英自然知道自泉州、漳州、潮州和惠州等地丢陷后,明郑方面人心不稳,有不少军民不再看好郑氏,发生了好几次大规模的叛逃,冯锡范虽然问琼州军是不是有继续出兵的计划,但其真实用意应该是借着琼州军北伐的机会重新打回福建,以挽回颓丧到极点的军心民气,所以马仲英干脆来了个一推二四六,你既然指望琼州军替你们吸引火力,那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马帅请皇四子至广州,这是要重立大明国祚了,我郑氏世受皇恩,自然要共襄胜举了,不过广州毕竟地处大陆,又地处平原,鞑子主力一至,便能直驱城下,我东番沃野千里,民生富庶,又和福建隔海相望,何不迁皇四子至东番,如此可保无虞,大明基业亦能源远流长,永世不衰!”
冯锡范本是奉郑经号令至广西和琼州军约兵的,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作为明郑的臣子,肯定要为明郑筹谋,把朱慈炤安置在大员,用大义的名分迫使琼州军为明郑所用,便是冯锡范的目的之一。
“永王是君,我等是臣,若永王殿下愿意去东番,本帅自然毫无异议,不过岳乐大军在肇庆和三水一带布防,本帅一直如鲠在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今广西军马已到一部,本帅有意先拔除这两颗钉子,这钱粮?此外广州水域复杂,我军水师严重不足,岳乐又据西江而守,便是有钱粮也急切难下啊!”
马仲英不置可否,没有明确表示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而是将皮球踢给了被他软禁的朱慈炤,然后又提起钱粮之事,话里的意思很明显,给钱吧,只要钱到位了一切都可以谈,否则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