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集乃是山城，便是城门处的道路都有些崎区，许是感觉骑马很是颠簸，蔡毓荣索性就下了马，准备步行进城，陈二狗很有眼色地接过蔡毓荣的马鞭，然后牵着马抢在蔡毓荣的前头往城内走去。

“这狗才到是机灵！”

周有德是汉军旗，对陈二狗的做法并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这本来就是汉狗应该做的，赵应魁却是暗恨不已，这拍总督大人马屁的机会居然被区区一个巡防营营官抢先了一步，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说什么，只得也翻身下马，跟在蔡毓荣身后往城内而去。

一个亲兵连忙上前，想着接过赵应魁手中的缰绳，却不料被赵副将给一个眼神怼了回去，那亲兵好一会也没弄明白副将大人这是生的那门子气。

湖广总督的督标有两千人，再加上还有五千民夫，故尔进城的时间也颇有些长，但率先进城的蔡毓荣已经认定怀集是一座空城，因为放眼望去，城内是家家闭户，道路上除了正在往兵营方向前进的督标外几乎是空空如也，更没有一个百姓。

好在这次攻打怀集是羊攻，军中并没有携带重炮，所以落在最后的民夫差不多花了半个时辰，才堪堪全都入了城。

“咱们去县衙，城墙的防务就交给你了，你若是做的好，本督会酌情考虑，此战结束后，本督便行文安亲王，加你为襄阳游击。”

这次南下，路上的行军，布置大营，都是出自柳州绿营之手，陈二狗的曲意奉承，蔡毓荣也是看在眼里，他认为还是有必要提拔一下这个兢兢业业的巡防兵营官。

“末将多谢总督大人！总督大人栽培之恩，末将没齿难忘，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难报总督大人的恩情于万一也！”

闻言，陈二狗立时两眼泛起了泪光，“扑通”一声又跪倒在蔡毓荣面前，拼命地磕起头来，直磕的前额一片通红，隐隐还有一大块血迹。

“你起来吧，本督用人看的是能力，只要你实心任事，莫说是游击，就是参将、副将，本督都能给你！”

蔡毓荣也是没有办法，大清在湖广共设五个总兵，自今年以来已经连续折了两个总兵，时下驻守湖广的只剩下夷陵总兵徐治都部，他夹袋里已经无人可用了，见陈二狗执礼甚恭，就是动了收为已用的心思，毕竟长毛贼寇败亡在即，广东尚之信也困在广州不能动弹，天下太平已经指日可待，他也不需要这陈三狗会不会打仗，只要能为他镇守地方就行了。

“末将多谢总督大人，末将多谢总督大人！”

磕的额头血迹斑斑的陈二狗千恩万谢地爬了起来，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趁站起来的机会，一个翻身上了蔡毓荣的战马，然后打马就往西城方向疯跑起来。

“你在干什么？”

“混账……你是不是疯了？”

“快拿住他，只许活捉，莫伤了战马！”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周有德和赵应魁等清军将左人人愤怒，因为这马可不是普通的战马，而是当年长沙大捷，皇帝亲赐的，乃是御用之物，要不然刚才进城时，总督大人也不会下马步行。

蔡毓荣也惊的目瞪口呆，他想不通陈三狗这是发的什么疯，居然敢骑他的战马，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总督大人？

清军将左想不明白陈三狗为什么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捋总督大人的虎须，但很快他们就知道陈三狗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因为这会怀集城头上已经布满了穿着黑灰色甲衣的长毛贼寇，一个个举着火铳，挺着刀矛，将怀集的两面城墙堵的严严实实。

“不好，中计了，陈三狗是长毛贼寇的奸细，你们快快随本督杀出去。”

最先惊醒的还是湖广总督蔡毓荣，在看到城头打出那黑底红字的琼州军大旗后，蔡毓荣就急的嘶吼起来。

周有德和赵应魁二人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呼喝起左右的士卒，簇拥到了蔡毓荣身边，想要趁着城门还开着的机会杀出城去，可是这会城上又有异变，因为长毛贼寇已经在城门上方抛下无数的巨石，生生将城门洞子堵的个水泄不通，透过巨石的缝隙，他们甚至看到怀集城门外出现了一大队武装严整的长毛贼寇。

“蔡总督，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尔在南宁时，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在我的手上？”

怀集东城城门楼上，提督桂南总兵官李兴戏谑地看着城内乱成一团的清军，他同样是根据马仲英临行前的部署，提前至怀集应对南下清军的，可他也没想到王复汉居然相出了这个绝户计，生生把蔡毓荣和他的督标诓进了怀集城。

“杀！”

蔡毓荣脸色铁青，他也是知兵之人，心知今天是栽在长毛贼寇手中了，但他到底是清廷的总督，即使在这濒临绝境的时候，也没有任何胆怯，而是拔出了配刀，督率着刚刚聚拢的军马沿着台阶往城头上杀去。

之所以攻击城墙，蔡毓荣其实是有考虑的，因为城门口的巨石搬起来并不容易，而且一旦清军去清理城门，那长毛贼寇的远程兵肯定会借机用炮火覆盖城门，故尔他选择的进攻目标，只能是驻守在怀集城上的长毛贼寇，这也是他唯一的选择。

狭路相逢勇者胜！总督府督标又都是蔡毓荣精选的悍勇之士，对蔡毓荣忠心耿耿，即便是面对如此窘迫的局势，督标们依旧挺着长枪向城头扑杀。

“开火！”

见清军如此冥顽不宁，李兴也懒得再说废话，大手一挥，城墙上的琼州军立时点燃了铳管上的火绳子。

城头上顿时响起了一连串火炮的轰鸣声，“噼啪”作响的铳声同样也向成一片，决死反扑的清军顿时倒了一片，因为他们的盔甲都在民夫们推进城的大车上，他们现在只能用血肉之躯来应对琼州军的炮子和铳子。

最令人绝望的是那些后入城的柳州百姓，在长毛贼铳响之后，就彻底乱了套，他们根本不管身边的大清军，一个个吓得抱着头在城内乱跑乱撞，以至于先进城的清军也弄不清城门处发生了什么变故，有的人竟吓得也跟在崩乱的人群中乱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