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复汉带出城的楚雄绿营共有一千人,其中有两百个亲兵,无一例外都是披甲兵,也都是一路从四川打到云南的悍卒。
“抓住为首的那个明将,重重有赏!”
王复汉虽然杀敌心切,但并不是只知道好勇斗狠的匹夫,也不管其余的兵马,就带着两百精兵跟在马仲英身后穷追勐打。
这样就算眼前的明军是诱他上钩的鱼饵,他也不怕,有两百训练有素,堪称精锐的披甲兵在手,就算明军真有伏兵,也未必奈何得了他,至于那些普通的绿营兵,他根本不在乎,大不了在以后再拉一批夫子青壮就是,这年头,人命和功劳比起来,屁都不是。
“杀贼,杀贼……。”
刘麻子也在提刀怒吼,伪周军的脑袋已经不值钱了,可明军的脑袋却是值钱的很,看着那些狼奔豕突的明军,刘麻子彷佛就如同看一个个银元宝似的。
“快追,快追……。”
看到眼前的明军如此不堪,冲出来的绿营兵人人士气大振,奋勇向前,一个个持着刀矛嘶吼着向前冲去,转眼间就撵着明军跑出了里许左右。
“贼人溃了,贼人溃了!”
定边城头上那些衙差看到明军逃跑,一个个皆是高声叫好,知县宁养成却是眉头直皱,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这么撵了四五里地,明军也好,绿营也罢,一个个都是累得不停地喘气,有三十多个明军士兵跑得不够快,被追上来的楚雄绿营乱刀砍杀,
还有十多个实在跑不动,便丢下手中的刀矛,往地上一躺,等着清军上来抓俘虏。
“妈的,别管这些废物,明贼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杀上去,凡砍杀一个明贼者,赏银五两!”
王复汉杀的兴起,从开战到现在明军已经折了百十人,接近两成的战损,按常理来说,这几乎可以算作明军大败了,可是他并没有就此满足,因为领头的几个明将这会已经绕过了小黄山,要是被他们窜进山里,对他来说,还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取得大胜的楚雄绿营,虽然一个个累的不行,但是在银子的刺激下,还是鼓起余勇,沿着小黄山脚边的官道,继续往前追击起来。
“彭、彭……!”
就在清军蜂拥着上了官道的时候,小黄山上,两声号炮响起,紧接着官道两侧铳炮声齐鸣。
埋伏在小黄山上的三百火铳手和四十名炮手,对着官道上的绿营兵打出了密集火力。
一枚枚铳子,带着尖锐的呼啸穿透了,只穿着号衣的绿营兵的身体,那些个三十六斤的虎蹲炮更是威力惊人,每一次射击都能喷射出一百余枚五钱重左右的铅子,密集的炮子在小黄山官道上打出了密集的弹幕。
被五钱重的炮子击中,只要不伤及要害,未必会有生命危险,但身体上传来的疼痛感,令那些被炮火覆盖的绿营兵惨叫连连。
战场形势陡然逆转,那些原本被绿营兵撵着打的明军,这会也一个个提刀拿矛,嘶吼着,向被炮子打懵的绿营兵冲了过来。
“快退,快退。”
王复汉懵了,他知道自己又上了明军的当了,可是在这狭窄的官道上,前后左右都是被炮火打的晕头转向的士兵,他就是想调转马头逃跑都不可能。
刘麻子也懵逼了,他没想到明军居然手里有这么多火器,光是听声音,他们的火铳和小炮就不下数百支,这刻,他是深深的后悔,后悔自己被功劳蒙蔽了双眼,性命都快没有了,功劳算个屁啊。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原本溃逃的明军距离他们本来就不算远,只有几十至一百步左右的距离,现在返身再战,几乎是转瞬即至。
“降了……不要杀我们,我们愿意投降。”
最先开始投降的就是那些没有盔甲,只穿号衣的绿营兵,由于身体上没有防具,在镇虏营火铳兵和炮兵的攻击下,已经折损了近三百多人,看着地上不停哀嚎翻滚的同伴,他们丧失了抵抗下去的勇气。
刘麻子好不容易在震惊中醒转了过来,挤开了身前的乱兵,来到了王复汉的身边,拖起游击大人的坐骑就往回跑。
“轰隆隆……!”
可小黄山上的明军官兵又推下了无数的断木乱石,将官道堵的严严实实,他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和王复汉下了马,带着一队亲兵王官道下方冲去。
“王千总,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想不到你又落在我王国兴的手上了。”
就在王复汉和刘麻子慌不择路下了官道的同时,马仲英带着李兴和马三德以及一百余震虏营官兵挡在了他们的身前。
“你们快护送大人撤退,其余的跟本千总挡住明贼。”
刘麻子还是很讲义气的,在危急时刻,心下一横,提着刀带着几个亲兵拦在了王复汉的面前。
“王将军,莫杀我。”
熟料,就在刘麻子挺刀妄图做垂死挣扎的时候,他身后的游击大人却做出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
“扑通”一声,跪倒在越来越近的马仲英面前,他不想死,他在楚雄还藏着两万两银子,他不想人死了,钱还在。
刘麻子又懵住了,兄弟们正欲死战,您老人家怎么打起了退堂鼓了。
主将带头投降,还在官道上坚持抵抗的清军哪里还有抵抗下去的勇气,一个个有样学样,纷纷跪倒在震虏营官兵的面前。
“将军,杀了他!”
李兴眼中露出仇恨的光芒,今天这一仗,震虏营折了一成多,全是拜眼前的王复汉所赐,不杀了他根本解不了他心头之恨。
“杀了这狗日的!”
马三德提刀就要上前,他虽然在周军中是以怕死闻名,可是天地良心,俺老马虽然怕死,但俺绝不是两面三刀,反复无常的小人。
“好……!”
马仲英微一点头,死了这么多兄弟,若是还收降这个清将,震虏营官兵定然会生出不满的心思,自己千里转进,若人心不稳,实在是有些不利。
“不,别杀我,别杀我,愿为将军下定边。”
看着越来越近的马三德,看着马三德手中明晃晃的长刀,王复汉勐地将头一磕,抛出了一个所有震虏营官兵都无法拒绝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