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乱了方寸！”神隐皇帝冷笑。

“胡宪宗为国捐躯，已然身死，现在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他头上，还真是师徒情深呐……”

柳潜龙以头抢地，“老臣万死……”

神隐皇帝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这老东西，若不是柳潜龙能力出众，又能帮国库搞钱，他早就把柳家满门抄斩了。

“你们呢，柳阁老都跪下了，你们三个无话可说？”

观天殿被毁，神隐皇帝一反常态，逼着众人说话。

惠三省硬着头皮道，“陛下，浙江道不可一日无主，老臣举荐高川芎任浙江道巡抚提总督之职，安抚灾民，镇压邪教叛乱。”

“好计策，国库可有银两？”神隐皇帝皮笑肉不笑。

惠三省叹了口气，“陛下，赈济浙江道灾民，修缮河堤靡费颇多，国库已无余银。”

“哼……”神隐皇帝冷声一声，转头看向工部尚书慕广。

“慕爱卿可有良策？”

慕广当然知道神隐皇帝问的是什么，观天殿走水事关重大，但更要紧的是如何修缮。

慕广面圣前已经去观天殿看过了，烧的就剩个光架子了，还修缮个屁。

为今之计只好扒掉重建，但若要重建，哪里来的钱？

“臣以为，应该尽快拆除观天殿，将能用的房梁木材留作他用。”慕广回话。

烧了观天殿，慕广心中大喜，他与幕僚贪墨的痕迹被付之一炬。

陛下醉心修道，观天殿日后自然要重修，重修又是一大笔银钱进账，这把火烧得妙啊！

神隐皇帝面露不悦，四名首辅大臣各怀心思，没一个为他着想的。

神隐皇帝刚要斥责，就听到身后的吕芳柔声道，“奴才有本启奏！”

“讲！”神隐皇帝不耐烦道。

吕芳是他的心腹，观天殿走水与他脱不了干系。

“奴才今夜调查观天殿走水原因发现，修缮观天殿所用之材乃杉（sha）木，而非金丝楠木。”吕芳说道。

金丝楠木乃上等修建宫殿的木材，而杉木则是大路货，山野随处可见，极易取材。

因其经济实惠，杉木多为百姓构建房屋所用。

“杉木？怎么可能！”神隐皇帝愣住了，旋即大怒道，“慕广！！！”

天堂坠入地狱，只在一瞬之间。

慕广应声跪在地上，大汗淋漓，“陛下，臣用工不察，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神隐皇帝素来崇敬上天，以苍天之子自称，因而修建观天殿时要求选用最好的木料石材。

彩云之南的大理石，岭南百年的金丝楠木，防虫蚁侵蚀的特殊染料。

更是不惜动用内帑，靡费百万。

但今日竟发现观天殿偷工减料，有亵渎上苍之嫌。

“你……你该死！”神隐皇帝盛怒，抬脚将慕广踹翻在地。

柳潜龙有心劝说，但见神隐皇帝正在气头上，也就忍住了没开口。

“陛下，臣冤枉啊……一定是有人估计栽赃陷害！”慕广知道事情败露，但仍撕咬不松口。

一旁的林灵素将一切尽收眼底，老狐狸死到临头竟还敢喊冤枉。

“冤枉？你死有余辜，吕芳，还发现了什么？”神隐皇帝冷声道。

“奴才……奴才不敢说。”吕芳叩首，长跪不起。

神隐皇帝的神色愈发冷漠，“朕让你说，这里无人敢为难你。”

吕芳咬了咬牙，而后开口道，“奴才发现观天殿异常后，立刻派锦衣卫调查了近几年工部营造的宫殿。”

“发现所用石材、木料具是次品，还有……”

“够了！”神隐皇帝粗暴地打断吕芳，阴冷的目光直逼慕广。

慕广此刻手脚冰凉，他知道事发了，今天还能否保住自己这条老命都是问题。

“慕阁老，你有何话说？”神隐皇帝压着怒火，冷声质问道。

慕广闭目锤头，仿佛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臣用工失察，万死……”慕广哀声道。

神隐皇帝转过身去，“拉下去，打入天牢，着令三司会审。”

天牢？三司？

“陛下，老臣……老臣冤枉啊！”慕广声泪俱下。

真要是被关入天牢，余生怕是完了。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这三家没一个好惹的，慕广为官多年，岂能没几个仇家对头？

“冤枉？你冤枉，朕岂不是更冤？拖下去！”神隐皇帝目光冷漠。

柳潜龙、惠三省、李国泰三人噤若寒蝉，看着被侍卫拖走的慕广，心中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四人俱是首辅大臣，虽职责不同，却为朝堂操劳多年，如今慕广被下了天牢。

断然是十死无生，最好的结果便是在天牢被无限关押，等到神隐皇帝殡天，新皇继位大赦天下，也许才有机会重见天日……又或者老死狱中。

“慕广贪腐成性，敢在修缮宫殿上动手脚，你派人再去好好查查，是否还有其他恶行？”神隐皇帝低声道。

吕芳叩头称是。

“还有惠阁老，工部出了事，你户部是不是也有问题？”神隐皇帝扭头看向惠三省。

惠三省急忙辩解，“陛下明察，老臣乃户部主官，协领两位侍郎操持国库，未敢有半分懈怠。”

“朕让去查，你便去查，哪里来的废话？”神隐皇帝怒斥道。

惠三省低头，“臣遵旨。”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四大首辅有一个算一个，这次都要被工部贪腐案牵连。

柳潜龙老神在在，心中思索着如何利用这次贪腐案将慕广一派彻底击败，顺便拖惠三省下水是最好不过。

“朕乏了……今天到这儿吧。”神隐皇帝叹了口气，而后瘫坐在床榻上。

自服用仙丹后，神隐皇帝身体每况愈下。

他甚至怀疑自己服用的根本就是毒药，但是太医院、锦衣卫多番探查，都证明这只是强身健体的丹药。

神隐皇帝便没有计较这事儿，只当自己年事已高。

柳潜龙三人起身行礼，准备告退，但站在一旁的林灵素忽然开口道，“父皇，儿臣有本启奏。”

神隐皇帝眉头微皱，摆了摆手，“若不是什么大事，下次再说吧。”

吕芳上前搀扶神隐皇帝。

“儿臣所说乃是关乎皇朝税赋的大事……”林灵素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