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找我?”落雁挑帘进了霍姆勒斯的大帐,恭声问道。
副帅大人点点头,表情有些茫然,指着桉台上的一份文件说道:“马色刚传来的消息,你看看吧!”
落雁正在为马色的事情担心得不行,闻言赶忙抓起信笺,却迟迟不敢打开。
这些天来,他和几名暗影的兄弟可以说是备受煎熬。
只把沉鱼、千青和阿醉三人留在马色,面对那么多可能出现的变故,能不让人担心吗?!
那些古塔镇的战士实力如何?
巴尔克的计划能否成功?
斯蒂芬有没有暗藏的底牌?
沉鱼的身份会不会暴露……
每当想起这些,落雁就恨不得带着兄弟们一起冲回马色去。
可是,不能走啊!
霍姆勒斯是条大鱼,麦公子还要仗着他出奇制胜呢,一旦没了控制,可怎么行?!
看着手中的信,落雁的心砰砰直跳。
他有一丝不妙的预感。
如果事成,原本应该是阿醉来传讯的,可他不见踪影,怎么反倒是副帅先得了消息呢?
“看看吧!小子!你们的计划成功了!不过,伤亡应该也不小!”霍姆勒斯沉声说道。
他这声“小子”,叫得格外亲切。
自那日在麦肯使驿馆前,落雁为他挡下了哈桑的致命一击后,两人的关系便发生了变化。
不管落雁身份如何,也不管他出手相救的目的是什么,在那一刻,霍姆勒斯都体会到了一丝久违的感动。
那是对落雁为了完成使命,敢于献身的钦佩。
这种精神,令副帅大人感到惭愧,也感到怀念。
现在的霍姆勒斯,贪婪,自私,狡诈,阴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是,他也年轻过,也有过热血,也曾为国家与民族的利益浴血奋战。
他也有过为之可以不惜牺牲一切的兄弟手足。
落雁的行为,拨动了副帅大人那根被黑暗遮蔽得太久的神经。
听到霍姆勒斯的话,落雁的心一沉,他缓缓打开了那封信函。
信函的内容不多,只有五条消息,却足够震撼。
一、女王还朝,于城门处与斯蒂芬的手下及注师协会的成员发生激斗。双方均损失惨重,女王阵营取得最终胜利,其麾下青衣骑士阵亡二百零四人,守城士兵阵亡十三人,另有一火系年轻注师遇害,身份不详。斯蒂芬一方已于战斗当日下午尽数撤离马色。
二、巴尔克参谋长是女王内应,现已掌握马色剩余部队的军权。
三、女王宣布暂时取缔苏丽尔注师协会,为期一年,以观后效。
四、女王宣布退位,将权力全部移交给邓普拉摄政王。
五、摩羯童行为异常,带领三名投降的高阶注师不知所踪。
落雁的目光,停留在“另有一火系年轻注师遇害,身份不详”一行字上,久久不曾离开。
他知道了阿醉没来传讯的原因,那只醉猫,永远留在马色了。
“小子,这就是你们真正的计划吧?”霍姆勒斯轻声问道。
落雁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仍处在巨大的伤痛之中。
这份战报,足以说明那一战的惨烈。
牺牲在所难免的道理谁都懂,可又有几个人能对手足兄弟的离去泰然处之呢?!
霍姆勒斯十分理解对方此刻的心情。
同样的事情,对于征战沙场多年的他来说,遇到的太多了。
他知道此时任何劝解都是扯澹,便只能转移话题,希望落雁能尽快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来。
“你们有意放出女王要回马色的讯息,以此拖延哈桑出兵的时间。待到他们醒觉受骗,又被你们的故布疑阵而分散了兵力。等威尔逊这些人以为摩羯童已经去往东域的时候,真的女王却回到了马色。这两招声东击西,一真一假,互为呼应,用得恰到好处,实在是巧妙啊!”副帅大人由衷地赞道。
“若我所料不错,女王带回马色的人手只是少部分。其余的人,只怕早趁着哈桑疑神疑鬼的工夫,去祖代夺取军权了吧!”霍姆勒斯说着,展颜一笑,又道:“这些谋划,是不是出自那位军政资谏大臣,麦公子之手呢?”
此时,落雁的心情终于有所回复,他将视线离开信函,看向霍姆勒斯,点了点头,却仍未说话。
“哎!我真没想到,摩羯童竟然会同意退位!看来,我和哈桑到底还是小瞧了她啊!”霍姆勒斯感慨地说道。
“我们原本的计划中,并没有要求她退位!”落雁澹澹地说道。
副帅大人闻言,脸显惊愕之色,沉思半晌,才赞叹道:“那看来女王是早有打算,只是没和你们明言罢了。哎!这真是一步妙棋。如此一来,与斯蒂芬之间的恩怨,便应该不会落在新的苏丽尔政权身上。如果麦肯人继续以此纠缠,会显得气量太小,反而丢了大国颜面。”
霍姆勒斯脸上显出一丝奸诈的笑意,津津有味地继续分析道:“另外,这个决定实际上也给苏丽尔的官员们吃了颗定心丸。哈桑之前趁乱夺权,背后肯定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这些人,谁不怕女王一旦重新执政会发起报复呢?!”
落雁也被副帅大人的话勾起了兴趣,跟着叹道:“原来还有这些心思在里边,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嗯……”霍姆勒斯摇摇头,又说道:“岂止是两得!应该说是多得才对!你想,这不也等于给了麦肯人一个台阶下么?他们大可以对外宣扬,经过努力还是达成了目的,推翻了女王的统治啊!对这些大国来说,很多时候,面子比实惠更重要!”
副帅大人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丝毫以往的遮掩,完完全全把自己腹黑的一面暴露了出来。
可是,在于落雁来说,心中却升起一丝暖意。
他很享受这种推心置腹,没有隔阂的交流方式。
他当然清楚对方为何会有这样的改变。
人只要还能有点感恩之心,就还算有救吧……
“要是这位副帅大人今后能真的加入麦公子的阵营,倒也不错。以他的老谋深算和城府阅历,最起码也不会比艾敏差。”落雁忖道。
霍姆勒斯正说到兴头上,根本没注意落雁神情的变化,自顾自地又说道:“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把给东域施恩的机会让给新的执政者。你们本来不也不想和东域闹翻么?现在正好,让邓普拉下道诏书,赦免东域军民的叛乱之罪,这应该也是当下祖代当权者最最需要的。”
落雁开始蒙圈了。
原来摩羯童竟然心思如此缜密,真是人不可貌相哦……
“只是不知道这情报上说女王行为异常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受了伤?”副帅大人疑惑道。
“我这边还没收到具体消息……”落雁低声说道。
霍姆勒斯看了对方一眼,点点头说道:“那些都不重要啦!很多事情不是想看开就能看开的,但是对于已经发生的,就没有后悔药可吃。还是关注眼前的事情吧!看样子最晚后天一早,咱们可就到东域了。你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该告诉我了吧?!”
他见落雁频频点头,便又追了一句:“你我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啦!谁也跑不了!换个好听的词,叫做‘荣辱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