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袁晓燕刚跨出门槛的脚缩了回来，扬了扬下巴：

“你在跟我说话？笑话，这怎么就是你的了，写名字了吗？你叫它，它理你就算你的。”

关文一听这毫无逻辑没有礼数的话，彻底对这个年代产生了怪异感，她冷冷的看着袁晓燕。

袁晓燕身子一颤，她怎么感觉嫂子的眼里有刀子？直勾勾插进人心脏的那种凌厉。

“再说一次，放下！”关文可以不与没素质不讲理的人吵架，但触犯了她的底线，关文很乐意把她变成火力发电的燃料。

袁晓燕被那嗜血的眼神镇住了，这还是关文吗？简直就像是一只夜里匍匐在黑暗的老鹰。

她看向堂屋，发现母亲不在，根本没办法帮她分辨这到底是真的假的，她把半只鸡丢在地上：

“不拿就不拿，有什么了不起的。”

关文慢慢的发现，老一辈说的人善被人欺的话不是骗人的。

她弯腰捡起来沾了泥土的鸡去了伙房，一下丢在了锅台上。

张翠兰正在添柴，锅盖下冒着热气里裹着鸡汤的味道，一看到关文，总觉得这个赔钱货身上没有叫人看顺眼的地儿。

“咋了？这能下床了啊，那咋不干活来着。”

张翠兰一眼看见那半只鸡大致明白了，拎着烧火棍站起来指着关文：

“是我让晓燕给小彩送半只鸡的，咋了，你吃我袁家的用我袁家的你还想上天不成？今儿就算是明林回家了，他也不会惯着你这臭毛病。”

关文后退了两步，抬手扇去鼻腔里钻进来的浓烟：

“张翠兰，我关文吃你袁家什么了？刷锅水？还是糟糠泡冷水？我用了什么？硬的跟铁皮一样的被套？”

张翠兰一听这话手里的烧火棍不由自主的垂下，这些话都是事实，张翠兰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词儿去接话。

“我……我不给你好东西也是你自己不争气，谁叫你生了个赔钱货，你要是给我生个孙子，我出去要饭也保证好吃好喝的待你，把你祖宗供着。”

“娘！”外头传来袁晓燕的嚎叫声，人还没钻进伙房，在院子里就叫开了：

“娘啊，不得了了，人家说关文生的是男孩！”

此话一出，关文眉心蹙起，她要是稀罕这老婆子的疼惜早就说生的是男孩了。

她只是经历了九死一生后想通了。

这恶毒婆婆连个稳婆都不愿意给她找，即便生的是个金蛋，关文也懒得说。

她的目的就只有一个，离，干净利索的离开这个家。

眼看着袁晓燕气喘吁吁的跑进伙房：“真的娘，方才我找张彩的路上遇到村长了，还说恭喜，生了个男娃问什么时候办酒席。”

“啥？男娃儿？”

当即张翠兰手里的烧火棍掉了，眼珠子瞪得跟牛蛋似的，闪烁着不敢相信的光芒：

“晓燕，你听谁说的？”

关文懒得看她们那副嘴脸，转身回了西屋。

抱住孩子的那一刻，关文只有一个念头，不能久留了，不管袁明林什么时候能赶回来，她必须得走。

她怕这样的婆婆抢了孩子不说，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关文想想都害怕。

她单手随便收拾了一番，自己这一身衣裳还是嫁过来的时候穿的，她没有添过一件新衣服。

有几件是捡村上赵嫂的，鞋子都是小姑子穿坏的，鞋帮子鞋底修修补补就丢给她了，看来看去没啥好收拾的。

关文抱着孩子背上绑着瘪瘪的包袱起身就走。

张翠兰扭着小脚张开双臂堵在了门口，那眼神瞬间就变得可怜巴巴的。

伸出去的双手支棱着充满期待，声音低沉带着哭腔：

“关文，让我看看孙儿行不！”

关文差点被这老婆子的演技给骗了，本能的将孩子抱紧：

“你到是变脸变得快，不管你说啥都不行，给我走开！”

关文推开老太太直奔大门，想着只要跨出这门槛她关文跺跺脚，不带走袁家一粒土，出门就去要饭都愿意。

张翠兰是裹过小脚的，脚跟不稳，见关文视死如归一般的非走不可，赶紧上去抱着关文的腿，这一歪，整个人就四仰八叉的躺在门槛：

“我的孙子幼……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啊，她把我的宝贝孙子抱走了，天杀的呀，孙子幼……。”

关文感觉大腿一紧，竟被张翠兰用了全身的力气死死的抱住。

“你说什么？我恶毒？”若不要是记忆里所有被她苛待的画面都那么清晰，关文真以为自己耳神经出了问题。

一旁的袁晓燕是看愣了，她知道母亲一直想抱孙子，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啊。

而且传言不一定是真的，万一是关文故意想争取家庭地位编的谎话呢？

“娘，你……你就不能冷静冷静？先看看再说？”这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袁晓燕甚至害怕家里突然来了人看见了。

张翠兰不但没听见，抱的更结实了，甚至挪了挪膝盖顺着地面跪下了：

“我恶毒我恶毒，都是骂我自己的，小文呐，你不能走啊，你给我看看孙子成不？就一眼也行。”

关文小心翼翼护着孩子，肚子刚放空只要一用力疼的她冒冷汗，硬是抽了好机会腿都没能脱身。

关文脑子里转了一整圈，反正不管如何她对这个家没有一点感情，包括那个点炮就跑的男人：

“行，看一眼！”

张翠兰一听这话胡乱的搓了一把眼泪，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眼巴巴瞅着关文一点点解开襁褓。

关文打开从下头解开襁褓露出小丁丁的那一刻，张翠兰咕冬咽下口水。

勐抽一口凉气才回过神来，一拍大腿嗷的一嗓子：“老天爷啊，我张翠兰谢谢青天大老爷，老头子，我袁家有后了。”

袁晓燕看着母亲那般疯魔的样子，眉头拧的像麻花。

关文赶紧把孩子包好，小老太婆看够了吧，瞧着她那哭爹喊娘的样子，好像一辈子没见过带把儿的。

想想当初要不是她迷信找什么神婆子算男女，她也不至于落了个冤死的地步。

“看也看了，起开！”

“哎呀关文啊，你别走啊，再叫我看一眼！”

关文气的咬牙，走不掉，她总能回屋吧，就不信你一直在门口拦着。

身后张翠兰上拜了老天爷，下磕头感谢了祖宗，这一反应过来赶紧跟进了屋里，死死地扒拉着门框就是不让关门。

关文细心安顿好火箭：“妈，你也不用这样，多看一眼和少一眼又有什么区别？等明林回来我们娘俩和你们袁家各安天命，井水不犯河水。”

袁晓燕看不下去了，她就说呢，怎么以前连个屁都不敢放的女人，生了个孩子还就硬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