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兰吓得倒抽一口凉气,看着刀刃上的鱼血拧成珠子慢慢滑落。
张翠兰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条子肉,反应过来一蹦老高,指着自己的心口:
“关文,你吃我儿子的拿我儿子的,你还敢骂我?”
关文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省的唾沫星子迸了她一脸:
“你整天在外头嚼舌根说我坏话,你还有脸来求我?我告诉你张翠兰,保不齐哪天把我逼急了我就把你当成这条鱼给刮了。”
啪的一声,关文把操刀摔在栈板上,谁知这菜刀被袁明林给打磨的如此锋利,竟直勾勾的竖在那。
张翠兰吓得后退两步,仰着脸嗷嗷的叫:“你以为你了不起?一个月一千块钱又咋样?我老婆子还不稀罕呢。”
说完骂骂咧咧的转身便走。
关文听着这话就头疼,不稀罕干嘛要来找她帮忙,蹲下身子拔出菜刀,舀了一瓢水把鲫鱼清洗一下。
放了点油把鱼放进去煎了一下,加水,她中午打算就吃这鱼汤了,能多下点奶。
盖上锅盖,关文塞了两根木头,小火慢慢熬,锅盖热气中的鱼汤飘了出来,整个林子都是鲜甜的味道。
………………
袁家门外,一条黄花小狗带着一条胎毛没退的小奶狗,嗷嗷的叫唤,夹着尾巴跑出老远忌惮的回头看去。
张翠兰咬牙切齿的攥着扫帚冲着着小花狗扇了一下:
“带着一条狗苗子咋不饿死你们畜生娘俩?”
小花狗喉咙里唧哇了几声,拱了一下娃儿,调头领着小奶狗远离。
“晓燕,开门!”张翠兰解气似的将手里的扫帚丢在门口:
“下回再叫我看见你,扒了你的皮吃你的狗肉。”
“晓燕?你死在屋里干啥呢?大白天的插门干嘛?”
张翠兰气不打一处来。
袁晓燕慌慌张张打开门:“妈,说妥了没有?”
张翠兰的脸色阴沉,眼袋和腮帮子下垂的肉都堆在了嘴角上:
“说妥了啥?关文她不答应……”说着,张翠兰拧着小脚进了院子,嘴里骂骂咧咧的:
“也不知道有啥好得意,不帮就不帮,我气的是你那不争气的二哥,他也不知道吃了啥牌子的耗子药,竟然处处向着关文。”
袁晓燕一听这话,心沉了大半截:“妈,关文她不同意?”
“可不?还长脸的很。”张翠兰一想起她垫着菜刀的样子,胸口就堵得慌。
这过得哪里是日子?
袁晓燕张张嘴没说出话来,青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
“妈,你在说说去呗,一个月那么多工资呢,要是我能去,你受点委屈咋了嘛?”
张翠兰套上围裙袖套,听了这话脸黑的跟抹了锅底灰似的:
“你自己为啥不争气?咋不找小彩?你让我找她受那个窝囊气?”
张翠兰想哭的心都有,关文要是真去上班了,往后还不得在村里横着走?
到时候小人得志来骂她,可要把她神气坏了。
“找小彩?我去问问去,她爸能给关文这么高的工钱,我也要拿这么高的工钱。”袁晓燕拧着麻花辫子一蹦一跳的出门去了。
留下顺风飘来的一句话:妈,我不在家吃了。
张翠兰扶着门框摇首看去:“瞧你还要得瑟到啥时候。”
祖宅。
关文呼啦啦的喝着鱼汤,耳畔脚步声戛然而止,卡察一声!
关文把脸从饭碗里抽出来,眨巴着眼睛一看,一辆崭新的二八大扛自行车。
“你买自行车了?”关文下意识的问道,可想想有不对,他后天不是复员了吗?总不可能蹬自行车去部队。
旁边站着的袁明林老脸拉的跟鞋底似的,眼神怪异的看着关文。
一千块钱的工资,一下子传遍了整个村,连韩家哑巴狗剩都激动的说话利索了不少:
“你非要去上班总不能没有个代步的。”
关文眼神一亮放下饭碗凑了过去,这车子上的薄膜还没撕掉呢,车条新的锃亮。
“这得花多少钱呐?”这一刻关文到底还是没把持住。
袁明林没说话,径直进了屋里,双手撑着床框附身看着熟睡的小脸。
心里泛起不舍来,这种感觉从他第一次抱他的时候开始就有了。
软软的,肉肉的,那种血浓于水的感情就像是刻在了骨子里。
关文围着自行车转了一圈才发现,袁明林今儿不对劲:
“你……后天复员?”关文试探着问道。
袁明林翻身坐在床边看向林子里的女人,他还以为女人又要和他明算账还给他自行车的钱:
“嗯!”提到复员,袁明林收回目光。
他下午应邀去了武装部看了文件,正如她所料,这次回去有个重大任务要执行,不出意外的话他能活着回来,如果出意外那就连尸体都没了。
看看他们俩如今别别扭扭的感情,让袁明林心口堵了一口闷气:
“我们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次复员我争取把离婚直接批下来。”
关文微微一怔,她此刻才意识到二人之间的关系像是一条破抹布一样挂在尴尬的位置上。
可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暂时不离。
“好。”
袁敏林眼里闪过差异,这个女人的心是铁打的吗?她难道连一点点,哪怕一点点的不舍都没有?
甚至连说一句注意身体注意安全这样肤浅的话都没有?
即便是深夜,袁明林毫无睡意却听到这丫头打呼噜的声音。
袁明林蹑手蹑脚的穿上鞋子撩开布帘,发现女人扭着脖子枕在自己的肩头上,怀里还抱着火箭。
袁明林小心翼翼的把她的脑袋扶正,鼾声戛然而止。
这也太没良心吧。
天罡蒙蒙亮,袁明林就听见窸窸窣窣的自行车的声音。
伸头往窗外一看,丫头竟然卸掉了前头绑了个菜篮子,然后把襁褓放进去,推着自行车就走了。
他诧异的是没有从这个丫头脸上看到一点对生活的苦。
关文自然不觉得苦,反而觉得幸福。
到了县上买了纸笔,咬牙给自己买了个挎包,装上家当带着火箭朝着县城东边去了。
那一片空旷无人,四周都是麦田地,腾达饲料厂外头有个站牌,是县城到市里那辆破中巴车停靠的站点。
此刻刚好早上七点半,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大门。
关文早早的下了车推着到了保安亭:“大哥,我是来报道的,昨天和张厂长约好的。”
黑瘦小伙子带着执勤字样的袖章,上下打量一眼关文,眼底流出澹漠的神采,这打扮怎么都不像是厂长的亲戚:
“张厂长还没来呢,在外头等着吧。”
关文笑了笑没说话,把自行车往外推了几步,拨开襁褓看了看火箭,小家伙怕是这摇摇晃晃的怪舒坦,竟然一直没醒。
轰隆隆!摩托车排气管的声音由远及近。
关文下意识看了看,张彩骑着女士摩托刚到站牌那,后头还带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