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他从接到通知的前天晚上开始，就一直在想怎么说出口。

可每一次想说的时候，女人总是把笑脸给别人。

还甚至跟他算账，每一回接触她都急不可耐的想撇清和自己的关系。

好不容易说出来，袁明林的内心有一种释放后的坦然。

可怀里的关文像是一台毫无生气的肉疙瘩，任由他抱着。

“孩子没有了，你让我去哪儿？”

关文的声音格外低沉。

袁明林顿时发觉不对劲，缓缓松开她：

“孩子呢？”

关文不知道他这个纠结的表情有什么用？自己是不是要可怜他一下？

“被你妈和你妹妹抱走了，没有了孩子，我心里更没有牵挂，天大地大虽然没有家，也不及我看到你们袁家的时候，那般觉得可笑。”

关文推开他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袁明林望眼欲穿的看着那个瘦小的背影渐渐消失，他竟然堂堂一名军人却在这一刻怂了。

他的内疚感，一年已经装不下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用尽了办法，也没有换来女人眼里的千分之一柔情。

他被实打实的丢在垃圾堆里，每次面对这个女人，他都觉得自己一文不值。

这种感觉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过。

袁明林视线里的女人消失的那一瞬间，他跟了上去。

到了林子里远远的看见她在收拾东西。

袁明林吓了一跳，她说到做到？没有孩子她没有牵挂，天大地大就是不会留在袁家？

看着她扯出来两件宝蓝色的小衣服时，她蹲在床边捂着脸呜咽的样子。

袁明林追进了房间。

关文却一听到动静赶紧擦干净眼泪，出奇平静的说：

“其实离不离都一样。”

在她心里已经是一个概念了，一张纸有什么用？

说着，关文带上小衣服起身就走，她本就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好留恋的。

胳膊一紧，袁明林的手死死地抓着她。

“你别走，我会把我们的孩子带回来！你再相信我一次。”

袁明林细细打量女人的表情，他想说，他确实一开始对关文没感情，原因是怪母亲操办婚姻，可没有想过连累无辜。

之后，他爱上她了。就连张彩的事情，他都想解释，可这个女人根本不给他机会。

关文缓缓地抬眸看着男人坚定地眼神，她确定这个男人说的话是认真的，可是，为什么？

“你忘了，你妈想要孙子，想让我彻底和我儿子断了来往，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妈不是要自杀吗？难道，你会看着你妈自杀都不管，把孩子还给我？”

袁明林童孔缩的紧：“不可能。”

关文一听这话把手里收拾的衣服摔在床上：

“还需要解释吗？”

袁明林狐疑的想了想：“我妈没有地方去的，我外婆家里早就没人了，应该没走远，听我的别走，在这里等着。”

关文对袁家的历史祖辈的关系一概不知：“好，我等着！”

袁明林见关文情绪稳定下来再次强调：“一定等我回来！”

说完袁明林转身就走。

关文坐在床上低着头，好似眼前怀里出现的那张笑脸在对她笑，然后，那个幻影就哭了起来——妈妈，妈妈！

关文心脏绞痛蹭的一下站起来：“张彩，这个贱货！”她想起来了。

为什么这么巧在她去大队的时候张翠兰母女就来抱孩子？

关文一路朝着大队走去，她紧紧攥着的小手似乎有举起宇宙的力量。

她甚至在这短短的二三里的路上想过每一个撕碎张彩的场景。

到地方人去楼空了，关文这才发现到饭点儿了，张彩他们已经下班了。

关文哪儿都没去，就去了韩家电焊铺子。

韩大爷那边来往焊接东西乡亲们特别多，就连邻村的人也会跑来找他。

一打听就知道，张彩是张家寨的，就在隔壁村。

张家在村子里算是标准的资本主义家庭了，父亲是饲料厂的厂长，母亲是那的会计，不过早就不在了。

“谢谢！”关文这就去张家寨找张彩去。

“等等，丫头你那个机器……”韩老汉欲言又止双眼渴望的说道：

“要是赵会长问起来能不能说是我焊的？”

关文不由蹙眉，赵会长是妇女联合会的会长，他管机器干嘛？

不过确实是韩大爷焊的：“行！”

说完关文马不停蹄的就踏上了山路，张家屯子顺着去县城赶集的那条山路一直走到头。

张家屯距离县城最近，家家户户因为地理的原因，做小生意的特别多，村子里刚进去就有两三家小卖部。

关文盯向了小卖部门口端着饭碗的几位妇女，一打听。

一位黑瘦的大妈指了指东边：“红砖瓦房那就是张厂长家。”

关文顺着走去，一路上着实没见着啥瓦房，可偏偏就有连接在一起形成山字形状的红砖瓦房。

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靓丽，关文觉得在这个年代这算是城堡的象征了吧。

怪不得，张彩的出身条件这么优越。

关文绕到了正门，才发现人家的大门都是红漆三开的大铁门，搁在现代那可真是奢侈。

“林哥哥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你不是被孩子拴住了吗？你有牵挂，我知道，再过段时间，孩子没记性不会在想娘了。”

关文抬起的手被门内的声音镇住了。

“林哥哥，那天你在修灶台的时候我和你说了，考虑一下我们的事，趁着现在孩子小，等她长大了你告诉他我就是她亲妈，这不是很圆满吗？”

关文的手勐然一抖，靠在高大上的水泥墙上捂着嘴，眼神透着不可置信，他们合伙？

她在等，在等男人说话，她即刻破门而入给他一巴掌。

太可怕了，所有的人都很可怕。

许久，男人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着：“我儿子呢？”

“林哥哥，难道我的打算不是最完整的吗？林哥你不应该一进门就问我要孩子，如果不是关文，我们早就结婚了，还有自己的孩子，我现在能放下身段把你和她的孩子视如己出，已经是退一万步了，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是真心爱你的。”

关文脑子里嗡嗡得响，她竟然感觉自己一个大科学家来到这个世界很可笑。

被人联合玩了一把又一把，而她竟没有融入这个是非多变的世界中去。

关文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了豪气的大铁门，咣当一声，大号的三环锁掉在脚前。

关文看都没看，眼睛落在铺着水泥地的院子里。

张彩抹着胭脂口红，穿着一身绸缎长裙，肩膀上披着毛茸茸的皮草马甲。

齐耳短发还变得卷翘起来，活泼？火辣？又不失庄重，妖媚的让关文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打补丁的衣裳，一眼却看见了自己露出脚指头的黑布鞋。

这一刻，袁明林勐地站起来，眼里瞬间瀛满了担心。

张彩童孔一缩，她只是没想到关文这个一文不值的女人竟然摸到了她家。

“把我儿子还给我，你想和哪个男人结婚和哪个人结去，和我儿子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