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凌祈的心情就像烧红的铁块劈头盖脸被淋了一桶冰水,估计雪碧那晶晶亮透心凉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分别了一个月的母亲终于再相逢,还未来得及嘘寒问暖来个热情拥抱,就要面对很可能是罪魁祸首的沧源老大,整个气氛变得诡异莫名。
经过几年的锻炼成长,凌祈的心理自控能力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她就算内心翻江倒海,也能做到表面上不动声色。这一次计划外的接触,对探寻事件真相有非常重大的意义,但面对老奸巨猾的林沧熙,一定不能在表现上有任何闪失!
女孩心念如电,迅速为接下来的行动打好了腹稿。她好像没有看见林沧熙父子一般,也不管脚上还是外出用的淑女鞋,快步踩上了客厅里已经蒙了一层淡尘埃的九龙璧地砖,扑进了古舒娴的怀里低声抽泣起来。
当妈的哪能受得住女儿这样的情态,古舒娴当即忍不住泪如雨下,紧紧抱住了宝贝千金,在她背上温柔地轻拍着。被纪委监禁询问的一个月实在是太可怕的折磨了,她甚至害怕过自己会屈打成招被送进高墙,从此与家人分离……现在重获自由,一直挂念的凌祈又真实地拥在怀中,一瞬间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林沧熙轻叹一声,缓缓地摇了摇头,默默地看着母女俩抱头痛哭。林文枫则有些诧异地看着凌祈的侧影,一身警#服章徽俱全,它的主人却显出了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柔弱。
看来再怎么坚毅刚强,她本质上也还是个少女而已啊。
林文枫看着凌祈的眼神,在占有的**之外又多了些怜惜的颜色。
数分钟后,母女二人才缓缓分开彼此,凌祈温柔地拨开古舒娴因为拥抱而有些散乱的刘海,轻轻地说:“妈,你受苦了……”
“妈没事,快起来吧,坐好了。”古舒娴抹了抹眼泪,把女儿扶起来安顿在沙发上,才转过身对客人说:“不好意思两位,让你们见笑了。”
林沧熙赶紧说:“不不,古行长这话说的,好不容易才见到女儿,你这样是应该的。”
趁着双方家长寒暄的当口,林文枫细细向年轻的女警看去,只见她一双眸子还泛着泪光,轻咬着下唇紧紧看着自己的妈妈,好像生怕母亲又走了一般,那情态我见犹怜。他哪里知道这是凌祈与年龄身份不符的灵魂在演戏呢?
母亲被扣留了一月终于重获自由,要说心中没有激动是不可能的,但以凌祈的性子做出这么女性化的行为,就更需要刻意的表演了。就算与平时的表现有些差别也没关系,这是在林家父子面前必要的示弱,能够降低对方的警惕性,从而更容易发现破绽。当然,容易掉泪的女儿身也帮了大忙。
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演技赞叹,凌祈就听到了林沧熙向她说话的声音:“小凌,这次工业区的意外我非常抱歉。刚才我也和古行长说过,沧源集团做了这么多的项目,没想到竟然会在一个小小的原料运输环节上出了差错。看来我们太过信赖汪洋集团,才让他们的船长钻了空子。”
凌祈面色一冷,毫不客气地说:“难道你们在工程运作和监督过程中就没有责任吗?汪洋那边做了什么你再说详细点!”
“阿祈,你怎么这样和林总说话!”古舒娴有些责怪地拉住女儿的手并瞪了她一眼,转头向林沧熙表示歉意。
“没事的古行长,小凌说的对,我们在化工厂运营过程中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此我向你们道歉。”林沧熙向着母女俩微微一鞠躬,继续说,“关于汪洋那边做了什么,根据我们联系上面得到的内部消息,那个叫关泽凯的船长指认说自己向凌书记行贿才获得了偷换货品的资格,简直是血口喷人!现在我们还查不出这小子的行为究竟是不是汪洋指使的,但估计等到媒体报道了案件进展之后,汪洋肯定很快会来撇清他们和关泽凯的关系,所以我这里先跟二位讲清楚,到时候别被新闻迷惑了。”
古舒娴脸上已经起了些怒容,她深皱着眉头说:“阿隆和他们汪洋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陷害他?他们这样做又能得到什么?”
“当然我们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还有另一方势力收买了关泽凯,策划了这场事故。这样既能把凌书记拉下马,又能搞臭汪洋的名声,还让我们也蒙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林沧熙说到这里开始有些咬牙切齿,“如果真是这么回事,这个阴谋也太狠毒了!”
作为养尊处优的官太太,古舒娴应付人情世故或许颇有造诣,但在这样恶劣的局面下,一介女流的她不免有些心慌:“这……会是什么人敢这么做呢?”
林沧熙曲起右手食指顶在鼻尖思考片刻,严肃地问:“不知道凌书记为官这么多年有几个比较势力的政敌?也许有可能是他们做的手段。”
“政敌?!……我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可能的人。”古舒娴眼睑一跳,心里蹦出了几个名字,但还算有些水准的她马上反应过来,这种体制内的事情不应该透露给林沧熙这样的商人,况且他们现在并没有那么熟稔。
中年妇人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林沧熙的目光,他沉默了数秒后说:“没关系,这也只是我的推测,供古行长参考而已。凌书记待我们沧源不薄,这次遭逢意外,只要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古行长尽管开口!另外我们也会发动人手继续去调查事情的真相,也许能发现对凌书记有利的证据。”
古舒娴刚要开口致谢,一直沉默的凌祈却突然抢先说:“谢谢林总的关心,我现在只想让爸爸平安无事,你们可有什么手段能让他尽快出来?”
林沧熙微眯了一下双眼,面色有些沉重地谨慎道:“我会努力去找一下省领导,这次事故已经证明主要责任不在沧源,也许我代表集团说的话会有点用。但是纪委的办案风格和你们公安完全不一样,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所以这个我不敢打包票,实在抱歉。”
古舒娴暗地里拉了拉凌祈的手示意她不要发言,然后勉强微笑着说:“林总客气了。我始终相信阿隆是清白的,他不是那种贪图钱财的人!现在我们娘儿俩确实很困难,如果你们能伸出援手那是再好不过,要是有什么消息,还请尽快告诉我。”
“这是当然的。”林沧熙满口应承下来,突然换了话题,“得罪说句,古行长这次被案件牵连,恐怕去了单位会有些麻烦。我恰好认识x市gs银行的行长,如果有意向过去的话我可以让他出面。”
这句话说到了古舒娴的心坎上,不论这次凌隆的最终结果如何,她在银行的前途肯定会受到影响,也许很快就会被调整岗位,这副行长的宝座估计要不保了。已经习惯了多年领导身份的生活,加上原本就有些势利独裁的性格,古舒娴在应对落差时的反而更容易出现心态失衡。
于是她在身为领导的面子和现实的残酷之间挣扎了半晌,模棱两可地说:“如果真有需要,再麻烦林总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听出了这位官太太言语中服软的成分,林沧熙父子故作深沉地点头,内心想法不得而知,凌祈则有些着急却有口难言。
万一古舒娴去了x市,岂不是也会掉入沧源的势力,这样对她将来任何行动开展都会有极大的限制。一心想要守护家庭的凌祈在父亲这边已经跌了大跟头,决不能容许母亲再有闪失!
凌祈着急的想法刚冒头,林沧熙就乘胜追击说:“还有,小凌那边我也会托关系和公安局的领导通个气,让他们多关照一下。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跟阿枫说,他都会办妥。现在古行长你跟小凌分居两地,她更需要照顾不是么?”
一直没有说话的林文枫也恰逢其时地开口说:“没错,阿祈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古行长你尽管放心,在沧源的地头我们还是说得上话的,没有人敢欺负她!”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吗?凌祈表面上保持着有些无措的神情,大脑却在飞快思考着:他们这一次明显就是为了收买我妈,在爸爸出事的关口争取妈妈的信任,究竟意欲何为?
不知道沧源本质的古舒娴可看不出这许多,她感激地说:“两位不用这么客气,阿祈的事情我会再安排,如果真有需要再麻烦你们不迟!”
见目的基本达到,林沧熙二人与凌祈母女又聊了些他事,在接近饭点时起身告辞。理由还相当充分:让凌祈母女好好团聚,他们这些外人没有必要瞎掺和。古舒娴见状也不可以挽留,客套几句后送客。
凌祈站在窗边,看着那辆黑色的奔驰600逐渐远去,暗想自己刚才心急上楼,难怪没注意到下面还停着这辆熟悉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