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阿青是个心思纯净的好姑娘,这也是她会被公孙达夫人挑选出来伺候公孙姐弟的原因。
公孙达的夫人钱氏,是辽西世家庶女出身,本也心思细腻,思虑全面。
得了公孙达的吩咐,钱氏连夜在校尉府腾出长女出嫁前的院落,家具、床帐、衣饰、仆御无一不是诚心诚意挑了最好的。
尤其两个侍女,一个憨实没心眼的阿青和一个和顺识眼色的阿兰。
钱氏不知公孙颜是什么脾性,在这兵灾乱世是否遭遇了什么,所以特意挑选了两个最乖顺没心眼,不多口舌的去服侍。
此时阿青正伺候跪坐在四足方枰上的公孙颜梳洗。
经过了一夜已经收拾好情绪的公孙颜使用了今日刷新的系统免费治疗,核桃一般的眼睛逐渐消肿,虽然独自偷偷哭了一夜,但是精神还算可以。
此时正乖顺得像个洋娃娃一样随阿青摆弄。
这个时代世家女子早晨起来要走什么流程,她根本没有记忆,一概不知。
来到这个时代以后便一直处于行军状态,行走坐卧她都随自己心意,即便又不太合规矩的时候,赵云等人也不会置喙。
然而,现在既然客居在别人家里,还是要守些规矩的。
为了不露怯,赶鸭子上架的跪坐在房中的坐枰上,任由侍女阿青,慢动作一般给她端来青盐用揩齿巾蘸盐刷牙漱口。
在公孙颜那个年代,后人常常把古人想得很邋遢,但事实上汉代医书《养生方》里就有了“朝夕啄齿不龋”的记载,并且提倡用漱口法治疗口腔疾病。
只不过,这种青盐揩齿的待遇,还是只有大家贵族可以享受。
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平民并不讲究那么多,严重营养不良,他们一般青年时就会开始出现牙齿脱落的情况,哪有操心龋齿问题的功夫。
一旁温炉散发着热气,阿青拿着篦子给公孙颜梳理长发。
公孙颜轻轻舔了舔牙齿,一次性的揩齿巾能够勉强清洁齿面,但是边角缝隙还是刷不到,刷牙的青盐也略带些涩味。
“哎呀。”阿青捧着公孙颜的头发有些可惜的叫了一声,“娘子发上有些焦处,可是不小心燎在烛火上了?”
闻言公孙颜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些都是她当日逃出易京火场时,遗留的产物。
系统的治疗确实可以治疗她肩背的烧伤,但是烧焦的长发无法恢复。
她自己提着剪刀拦腰剪了烧焦的发尾,只是头顶的实在无法,只能放任。
阿青似乎是有点强迫症,抄着女子妆奁里修眉的小铜剪子给公孙颜一根一根的修剪。
公孙颜跪坐在板枰上,熟悉的麻痒顺着脚背爬上来,她急忙叫停了正在兴头上的阿青。
阿青有些遗憾的放下小剪子,意犹未尽的盯着公孙颜后背发尾烧焦卷曲的地方,“娘子头发乌亮,烧焦了真可惜。”
“娘子想绾什么样的发髻?”阿青又捧来一面铜镜,一边噼里啪啦从嘴里念出一堆名词,流苏髻、偏髾髻、鹿髻、双螺髻……
“只梳最简单的即可。”公孙颜微笑着回答,阿青所说的这些什么发髻,她一个都不知道。
“噢……”
阿青有些遗憾,公孙娘子头发又乌又密又顺滑,梳单髻实在浪费了。
就在阿青给她梳发的时候,侍女阿兰敲门而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两只漆碗里各盛了一盅黑漆漆的汤药。
公孙颜面色一僵,昨天她随意扯了个谎,来给公孙承看病的医士也顺便给她开了几味药方。
不知道是些什么药,又酸又苦。
在阿青阿兰两个侍女的注视下,她不好不喝,又不好采取一口闷的方案,装模作样的用手托着一调羹一调羹的喝了,可谓品尝得十分仔细,其中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跟在阿兰后面的是两个体壮的仆妇,他们抬着一张食案,上面摆了些羹汤粥食。
公孙颜看了一眼,估计是为了照顾她们姐弟,和昨天夜里送来的食物差不多,都是好消化又有营养的。
两碗加了干果蒸出来的粟米饭,和两碗可以用来浇饭的肉羹,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吃起来不难吃,但也远远称不上好吃。
只是公孙颜才通过系统发送的战报,看了阳丘里一战的现场实况,此时她一丁点肉荤油星都不想沾。
还有一小碟子水煮的冬葵,冬葵一直到元之前都是五菜之首,元以后地位才被大白菜取代。
撒了些盐花,自带黏液,吃起来口感肥嫩滑腻,同样不难吃也不好吃。
不过由于冬葵不耐储存,在这样初春时节的北地,餐桌上能摆上一小碟冬葵已经是很顶级待遇。
就凭食案上这一小碗干饭、肉羹和冬葵,公孙颜这顿朝食的待遇及生活水平就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九成九的人。
公孙颜内心叹息,她知道这已经是公孙达家中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勉强吃了几口粟饭,便听见屏风后传来轻微的声音。
初到了陌生的地方,看着陌生的摆设床帐,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公孙承的脸上露出惊惶,额头又沁出汗珠来。
直到看见公孙颜绕过屏风,他才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一把扑到公孙颜的怀里,“阿姐。”
公孙颜先抱他在怀中安慰片刻,才抱着他出来坐到食案后,哄他吃了点粟米粥。
看见周围服侍的侍女和仆妇,公孙承明显很不适应,他死死的抱着公孙颜的脖子,将头埋在她的脖颈。
前几日才见活泼了一些的小孩,经过昨天的变故反而情况比之前更加严重。
见他不肯说话也不肯撒手,公孙颜无法,只好让侍女和仆妇全部退出去。
侍女、仆妇鱼贯而出,合上房门,他怯怯的看了一眼,确认无人,才肯抬头。
“阿姐,我们这是在哪?”
公孙颜安抚一般在他背上轻抚,“我们现在在襄关,现在已经安全了,过几天还能见到祖父。”
祖父?公孙承并没有对这个词有太大的反应,引起他注意的是另一个词——安全。
“真的安全了吗?”他又把头埋在公孙颜的肩窝,小声的问到,不会再有危险了吗?不会再有人会伤害他们了吗?
公孙颜一愣,随后轻轻叹了口气:“是的,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