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田楷的清醒,解决了公孙颜心中最大疑问和不安,也随之而来些许问题。
“公孙将军有在幽州藏军资补给吗?”
头天清醒以后,田楷的状态恢复飞速,第二天出发时,他已经能辛实的搀扶下,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喝粥了。
他彻底清醒以后,有精力来观察一些问题。
队伍中士卒个个穿得厚厚实实不露肉,风帽蒙头盖脸的一戴,褐色防风镜一扣,外加一步一个脚印的厚底靴子,一看就知道这支队伍富得流油,迥异的画风,想不注意都难。
田楷有些费解,但是公孙颜和赵云咬死了的说法也令他不得不信,不然谁也无法解释这些东西从哪来。
他有些感慨的摸了摸身下的木乃伊睡袋,“想来公孙将军早有征伐塞外的打算,竟暗自做了这些准备。”
公元188年,公孙瓒征张纯时,追敌过深,被乌桓丘力居包围于辽西管子城,长达二百日。
公孙瓒士卒死伤大半,他这两百日怎么熬出来的谁也不知道,最后丘力居粮尽退兵,一嘴血的公孙瓒活着走出了管子城。
管子城一役后,公孙瓒的性格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对胡人的态度直接走向了极端——死掉的胡人才是好胡人。
田楷猜测这些具有明确指向性的保暖装备应该是公孙瓒为了主动出击塞外,彻底击溃胡人而准备。
只是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最后竟然被袁绍困死易京。
见他已经自己脑补出了因果,公孙颜和赵云自然不会多嘴。
队伍又行进了两天,他们已经进入了辽西地界。
赵云依样画葫芦又补充了一次五日份的马饲料和人吃的口粮。
眼见再有两日行程就能到达令支,公孙颜暗自松了口气。
张著携王伍带着一什人马,先行去往令支报信,让公孙家做好接应。
本已经一切向好的时候,
可偏偏,天却又再下起暴雪。
队伍重新戴上了昨天几乎快要下岗的防风帽。
短短一上午的时间,气温骤降,才见初融的雪又重新铺叠起来。
公孙颜坐在马车里,将公孙承塞进睡袋,外面天气突变,她不能再让公孙承去骑马,外面的天气他受不住。
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进着,车里生着小炭炉,风雪从公孙颜留来透气的小缝里呼啦啦的灌入。
就算脚搭在火炉边,依然冷得像冰。
她顺着透气的小缝往外看去。
外面风雪连天,所有人都下了马,弓着腰,紧紧拽着缰绳,借马身来躲避凌厉的寒风。
放眼望去,只见天地间一片苍茫,疾风夹杂着鹅毛大雪旋舞,她甚至看不清几步之外的人影,也听不见往日里随行在马车旁边熟悉的马蹄声。
只有呼啸的风声和马车木质车轴吱呀转动的声音。
公孙颜莫名的生出些恐慌来,她第一次真正直面汉末小冰河时期吃人的大雪。
之前自信满满的准备似乎也不是那么万无一失。
用木质支架固定在马车车厢的小炭炉,上面架着的烧水壶,终于发出一阵呜呜的声音,公孙颜急忙将沸腾的热水提下来。
马车的车厢有些低矮,她不太方便的躬着身子,撩开了马车前厚厚的挡风帘。
挡风帘撩开的瞬间,刮刀似的寒风扑了上来,夹杂着大朵大朵的雪花,公孙颜瞬间便感觉脸上一阵生疼。
夏侯兰驾着马车,带着防风帽和线手套,披着军大衣,身上堆满了雪块。
往常这样赶车的活计都是王伍在做,张著和王伍去了令支报信,赵云带人在队伍前方领队开路,这差事就落到了夏侯兰的身上。
怕迎面的疾风吹进马车,公孙承受寒,公孙颜急忙将挡风帘在身后放下。
几乎是用喊的,才让夏侯兰明白她的意思,掏出挂在大衣内的行军水壶,让她给他灌了一壶热水。
夏侯兰似乎又说了些什么,风太大公孙颜听不清。
她站在马车上,扶着车厢,直起身子垫着脚望向前方,满头的乌发在风雪中舞动,她只看见前方影影绰绰几个穿着黑大衣的人弓着腰,顶着风雪艰难前进。
没有看见赵云的身影,她有些担心,不知前方是什么情形。
夏侯兰见旁边的这个小娘子站出来,一瞬间就吹得一头一脸的雪粒子,简直佩服她的作死精神,有防风帽不戴,还敢站起来看。
见喊了几声,她似乎没听明白,干脆拽着她手腕子,把她整个塞回马车里去,只留下那壶烧热的水。
夏侯兰提着水壶,跃下马车,快走几步,给前车赶车的辛实和车里的田楷灌了一壶水,让他们暖身。
拉车的两匹马都是训练有素的战马,拖着重重的车厢,反倒不担心它们受惊,它们自己会跟着队伍走,离开一会也无妨。
“子修,小公子和小娘子怎么样了?”
田楷半躺在睡袋里,断臂包裹着绷带,身上搭着军大衣,精神还算不错,他向钻马车的夏侯兰问道。
“没事。”夏侯兰举了举手里的水壶,“小娘子还给烧了热水呢。”
田楷的马车里没有炭炉,他之前还昏迷着,若是点起炭炉只怕取暖没取到,人先煤气中毒。
给驾车的辛实打了一声招呼,叫他看顾着后面的马车,夏侯兰顶着风雪移动到了队伍的最前端找到了赵云。
赵云同样一身雪块,黑色大衣都快被雪堆成了白色,他透过褐色挡风镜看见夏侯兰过来有些惊讶。
“你这么过来了?”
和跟公孙颜不好靠太近,说话全靠吼不同,赵云夏侯兰没有那么多顾忌,两人搭着肩脑袋凑到了一块。
“公孙娘子烧了热水。”夏侯兰在赵云的耳朵旁边大声的喊道,让赵云拿出水壶出来灌水。
“快回去。”赵云虽然也知道马匹脾性,但是他并不赞同夏侯兰离开公孙颜和公孙承的马车
他也没有出声责备或者磨叽,行动快速的拿出行军水壶,灌上热水,就让夏侯兰赶紧回去。
“知道了!”夏侯兰哪还不知道赵云过于慎重的脾性,正转头时,眼尾的余光似看见了什么。
他眯起眼睛,抬起防风帽上的褐色风镜,好看得更清楚些。
赵云跟他做了同样的动作,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确定他们两看见了同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