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浩的目光凶戾,蒋振雄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副木讷的模样。
沉默地环境里,只有段英博翻阅联络手册的声音。
他忽然问道,“这本手册是按照与这些工厂第一次联络时候进行的排序?”
蒋振雄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过了几秒钟他才想石化了的石像鬼复活了过来,他低着头声音像是苍蝇,“是。”
段英博点点头,他对裴文浩说道,“文浩,不像是在故意坑我们。”
“谁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裴文浩恶狠狠地盯着蒋振雄。
刘主任在他们出发前不止一次强调,如果他们顺利解决了陆地这边的“小危机”,他回去就能换上心心念念的马之达。
因此,所有阻碍他顺利解决这边危机的人,都是敌人。
“你还真是蠢啊,原始资料不会再处理,不会按照分区分类么?”裴文浩嘴上嘲讽道,手指则在地图上不停地确定刚刚打电话的那些工厂的位置,他问道段英博,“我们分头行动应该来得及。”
他指着地图说道,“你北上,我西去,刚才打电话的那些工厂,一周内基本能联络完。”
他厌恶地看了一眼蒋振雄,“至于这个废物,还是不要让他做任何事情了。太蠢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蠢的人。”
蒋振雄依旧呆呆傻傻地站在那里,彷佛真的是个弱智。
段英博又把联系名册翻了一遍,他有些烦躁,他一只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说道,“这样不对,这样不太对。”
“我们应该抓大放小,我觉得我们应该拉一条线,在这条线规模以上的企业我们挨个拜访,至于那些规模以下的企业,我们暂时没有必要去理。”他盯着纸面说完,突然抬起头看向蒋振雄,“你这里有出货清单么?”
“有。”蒋振雄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他走到文件柜旁,都没有仔细翻找,直接张开双臂,把一排文件揽在了怀里。
他艰难地移动着步伐,把这一沓文件放在了段英博的桌子上。
段英博拿起了一侧,看了下书嵴上的便签,确定这一册出货清单对应的月份,再翻开这一侧的出货清单,里面十分详细地记载今年二月份,陆地这边的联华办事处的出货记录。
段英博看着隔在塑料隔页里的微微泛黄的纸张边缘,对这些原始数据有些头疼,他有些想问蒋振雄为什么不对这些原始数据进行处理,省略到具体的出货时间,把每一家进货企业当月的进货数量统计出来。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指责。
蒋振雄只记录原始数据这件事情说不上错,因为不管是陆地这边,还是东南亚那边,外派销售人员的工作手册中,都没有要求他们对数据进行汇总、整理、分析。
规矩是刘主任定下的。
在这里指责蒋振雄为什么不汇总数据,就是在指责刘主任。
哪怕真闹到刘主任那里,刘主任也有至少一万个理由说他这样做的必要性。
段英博不用思考就能想到的几个,“让外派人员进行数据的汇总和整理,就是给他们弄虚作假的机会。”
“原始数据信息最全,最难造假,更符合公司的利益。”
若是普通的时候,这样说当然没错,可是如今是非常时刻,原始数据看起来真的很让人头疼。
当然了,按照刘主任制定的规章标准,这些数据理应每个人发回岛那边总部一份,由刘主任亲自率人进行分析。
不过,就看刘主任每天似神仙的模样,再加上他几乎所有事情都交给自己和文浩来做,自己根本没有接触到陆地这边数据分析的工作,这说明刘主任要么把自己写过的条款转头就忘了,要么根本就没把这些事当回事。
可是无论怎么说,刘主任都不会错,他是领导,只会是自己这些干活的没有做好。
段英博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来陆地这边可能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就如同刘主任所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什么他不亲自来呢?
刘主任的车也仅仅只是一辆纳智捷而已,他也没有马之达啊。
所有陆地这边的数据邮寄到岛那边,只有他最清楚。
若是做这件事情有滔天之功,为什么会给自己和文浩这样的“新人”来做呢?
而且……
段英博不经意间瞥了一下裴文浩。
裴文浩做事情比较有激情没有错,可是性格却有些乖张和偏执。
他这种性格导致的做事风格,自然有擅长的东西,可是用这种类似于火药桶的性格来处理危机,是不是也有一些值得商榷?
天气依然很热,但段英博的头上冒出的汗珠不是热汗而是冷汗。
难道……
事情已经糟糕到了无法解决的地步,而自己和裴文浩是祭品?
难道……
蒋振雄报告的一切,不是为了自己失职找的借口,而全部是真的?
段英博瞥了一眼蒋振雄。
蒋振雄还依旧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裴文浩对这种态度比较满意,可是段英博却觉得不对劲儿。
一个性格但凡正常一点的人,怎么可能如此逆来顺受?
更何况是外派到陆地这边,几乎算得上只手遮天的人。
难道……
他也在等自己和文浩折腾,到时候一切都显得不可收拾的时候,他把一切锅都甩到自己和文浩的头上,到时候和本部报告的时候述职报告说,“我本应该做些什么,可是等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段英博忽然毛骨悚然。
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更没有毫无理由的低眉顺眼,更没有天上掉下来的大运。
而自己现在遇到的一切,显然已经暗中标好了价格。
“我应该怎么办?”段英博的脑袋开始飞速思考,“告诉文浩我的分析?”
“不,不能告诉。”他想道,“他一门心思都想买马之达,如果我和他说这是陷阱,他会觉得我也是他的敌人。”
“那我应该怎么做?”
段英博观察着裴文浩的脸色,他有些痛苦地闭上眼,“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