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笮的战事要远比想象的更要顺利。
不过这也算是在意料之中,雍闿在大笮运营的方式十分粗蛮,那些大笮矿奴很多都是雍氏私曲在南中各地掳掠过来的。
雍氏与这些大笮矿奴,素日里本就没有恩信,反而积攒的仇怨甚多,如今见到敌军打过来,纷纷操起铁锤长钎倒戈相向,趁那些对他们极为苛刻的雍氏兵卒不备,进行袭杀。
仅仅半日,雍氏在大笮的冶铁坊,便传声而定。
高定也在日落前,赶到了牧羊坡的汉军营寨,对卫弘亲自奉送上,雍氏在大笮冶铁坊的一应账簿。
高定曾在汉家游历多年,深知汉家朝廷对这些文书的重视。
但卫弘却将这些文书合上箱子,推到一旁,对高定说道:“夷王,大笮暂时便交给越嶲诸部去代管吧,本将军已经得到了夷部斥候的消息,在滇池城外发现大量雍氏私曲。”
听着卫弘说出来的半篇话音,高定稍一思量,便想出来了卫弘的用意:“本王看到了汉军在盘龙江上准备了大量的竹筏,这是要前往滇池?”
卫弘点了点头,雍闿所部在滇池外围盘桓,那多半滇池城还没有落在其手中,否则其早就挥师西去,进攻永昌了。
如此一想的话,正昂公还是自己印象里那个刚直不阿的倔强老头子,没有听从自己的安排,走水路投奔永昌郡去避难,反而带着原先益州郡府所属的数千兵卒在顽强抵抗着雍闿的侵犯。
逐渐肯定这则消息的卫弘,深知自己等不起了,再耽搁一日,滇池城便多一分沦落的风险。
汉军已经决定连夜进发滇池,在滇池西北三十里外舍船登岸,由陆路进攻围攻滇池的雍闿所部。
暂且不知雍闿在滇池周围聚集了多少人马,但仅仅凭借征南先锋军的五千兵卒,定然是力有不逮,所以亟需越嶲诸部的参与。
有了这层顾虑后,卫弘也只能对高定吐露汉军的战略安排。
当高定得知了汉军的下一步安排后,径直问道:“卫将军需要本王的越嶲诸部,出动多少人马?”
“倾巢而出。”
高定仍旧心存顾虑:“是否担任主攻?”
卫弘稍想了想,看出了高定怀疑汉军驱狼吞虎的想法,于是答道:“暂且不知雍闿所部在滇池聚集了多少人马,但若是雍闿主力在此,本将军希望越嶲诸部能拼尽全力,协助汉军作战。”
卫弘拿出了自己的地图,对高定说道:“滇池城北有一座小城,名为谷昌,此地城池不及滇池城坚固,纵马可越,估计早已经被雍闿所部占据,粮草多半囤积在此,由汉军取之,越嶲诸部必须截断味县的退路,待查明雍闿在滇池究竟有多少人马后,再行厮杀,本将军只望越嶲诸部能倾力作战……”
说着,卫弘话锋一转,流露出浓浓的告戒警示意味:“要是让雍闿一部的兵马逃窜掉,就请夷王休要怪责汉军兵力不足,放走敌寇了。”
卫弘这最后一句,着实击中了高定的心中软肋,富贵险中求,越嶲诸部想要得到汉军看比山高的粮草,又岂能不出一些血呢!
想到此处,高定便拔出卫弘赠予他的银龙刀,对卫弘应承道:“本王愿意与卫将军歃血为盟,共击雍闿!”
看出了高定眼中诚挚的神色,只不过对歃血为盟这种方式比较心存顾虑,卫弘装作一副非常感动的神色,握住了高定的臂膀,道:“夷王不负汉家,汉家亦定不负夷王!”
高定点了点头,将银龙刀插回腰间,对卫弘说道:“大笮消息闭塞,先前又有卫将军进驻牧羊坡,雍闿的人手势必已经不知道咱们进入益州郡了。既然卫将军想要连夜进军,打雍闿一个措手不及,那本王就亲率越嶲诸部骑卒,陪卫将军走一遭!”
卫弘闻言,大喜过望,骑卒乃是征南先锋军的短处,碍于良马的不足,五千建制的征南先锋军只有骑卒数百而已。
反观越嶲诸部,他们多是游牧部族,马匹不在少数。
当初雍闿在盘羊道上追击卫弘的时候,用的乃是清一色的赤鬃黄骠马,足足有近百骑,由此可见雍闿这些年应该是走私贩来了不少的好马。
冷兵器交战,机动性极其灵活的骑卒,无疑是掌握了极大的优势。
能得到越嶲诸部的骑卒助阵,便可凭借着出色的巡游能力,在一马平川的滇池平原上,灵活走位,伺机而动,直插雍闿一军的薄弱处,为正面主攻的正军减轻压力。
既然在排兵布阵一事上达成共识,卫弘也不再多言。
此战,汉军虽只有五千之数,但必须作为主力。
若是在对上雍闿兵锋后稍有失利,本就因利而聚的越嶲诸部定然生出其他的异样心思,说不得也会在自己的后背冷不丁地插上一把刀子。
此战,须一汉当十夷!
卫弘领着高定走出了营帐,看着牧羊坡下的盘龙江上,汉军的竹筏已经下水,连成数里之长。
益州郡西北,虽然历代先辈们探索的旄牛古道比五尺道要平缓一些,但终究是在山林沟壑当中,陆路行进不及水路畅通。
这初冬的江河边有些出奇的冷峭,让卫弘更加期待滇池的四季如春。
卫弘直接说道:“半个时辰后,本将军亲率三千精锐,自盘龙江顺流而下,袭夺谷昌城。而夷王则率越嶲骑卒,向东截断味县与滇池的通道,再与我军会师于谷昌城!”
高定点了点头,估算了一下行程:“如此一来,汉军至少须在谷昌城坚守三日以上,本王才能率领越嶲骑卒部赶到。”
高定的语气中有些忧虑,但卫弘对此只是笑笑:“那就请夷王行军快一些,别等汉军提前打下了滇池城,全歼雍闿叛军后,才姗姗来迟,到时候就莫要责怪我汉军兵锋锐利了!”
听着卫弘这轻松的戏笑之言,高定一愣,但是很快就笑着点头应道:“好,本王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