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繁星似点,殿宇四周,不知名的虫鸟正在自由地啼鸣。
殿内,一灯如豆。
灯边的案桌上,白衣黑发,头戴银环的女子正执笔沉思,墨水饱蘸笔尖,然而却是久久未能动笔。
窗台是临着绝壁而开的,夜风呼啸,带来夏日中舒爽的清凉,窗台上,几朵鲜花正开的如火如荼,单茎挺立,茎上一花,红艳如血,然而,却没有绿叶相衬。
曼珠沙华开花了。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执笔手动,落下的,却是几句他教的诗词。
搁笔,她站了起来。
窗台上,红得妖艳的曼珠沙华随风招摇着,馨甜的花香溢满室内。
曼珠沙华开花了,他曾说,只要花开了,无论多远,他都能找来了。如今,神蛊已经找到,那他,能找到这儿来吗?
望着星光灿烂的星空,思绪却已杂乱。
她如今的确已经见到神蛊了,那是一条白嫩通透的小蛊虫,肥嘟嘟的,但是,世上却仅此一条,而且确有着世所罕见的药效。
而圣女每年一选的缘由她也已经弄明白了,神蛊每年八月初旬孕育子代,然而,却是己死子生,不同于寻常蛊虫的是,每一代,它都只会产一只子蛊。
而他们被选来的目的,就是研制如何让神蛊能孕育出更多的子蛊!
清风拂面,扬起了她如墨般的发丝以及衣裙,吹得房中的铃铛也叮叮作响,可她,愁眉微颦,目光空洞。
神蛊不仅是可致百病的活虫,同时也是南疆神圣的象征,自己正的要将神蛊给他吗?他说的都是真的吗?他真的会将它送回来吗?
她,该相信他吗?
曼珠沙华依旧开得如火如荼,转过头,她轻嘲般笑了,花今日一早就开了的呢!他,如果找来的话,怕是已经在路上了吧!
不知何时,曼珠沙华上落已经下了数只小虫,却同样红的鲜艳的蜜蜂。
都入夜了,怎么还会有蜜蜂呢?钱曼瑶看着落在花上的蜜蜂摇头不解,但也没有多想。
正当此时,一阵劲风拂面而过,吹熄了殿宇内的孤灯,钱曼瑶凝眉,瞬即做出反应,银绸出,直奔黑暗中的屏风后。
劲风,有人不请而入了!
银绸出,屏风瞬间碎成了屑,然而银绸依旧去势不减,直奔后头,那个人,就躲在那儿!
房内已经陷入了黑暗,依稀的星光透过窗户投射了进来,斑驳的光影映的银绸寒光闪闪。
然而,对面的人却连剑都没有拔,不过一招,就找出了她的破绽,双掌竖推,几步便裹着银绸飞身来到眼前:“曼瑶!”黑衣人轻呼,声音温和儒雅。
“玄秋哥哥!”钱曼瑶脱口而出。
“圣女!里面发生什么事了?”此时,门外佳儿带着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
“没事!是风刮灭了烛火,我不小心碰倒屏风罢了,你下去吧!”转头看着门外,钱曼瑶皱眉道。
然而,她知道,门外的人却并没有走开。
再次点起屋内的烛火,钱曼瑶又道:“我正在思虑育蛊的事情,你下去吧!我喜欢独自思考。”
“是!”门外,终是一顿脚步声渐行渐远。
“你还好吗?”黑衣人揭下了面纱,熟悉的脸上带着熟悉的微笑。
你还好吗?他这是在担心自己吗?
她轻笑,她还以为,他的第一件话该是问神蛊呢!
“我搜遍的王宫都没找到你,还以为……”伊玄秋没在说下去,但眸光中闪现的竟是担忧之色。
他是以为王上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被害了吗?
不知为何,他的几句话却让她感到很是欣悦。
“我很好!”她直视他的眼,贪婪地从他眼中读取他的心绪:“玄秋哥哥!我找到神蛊了!”
她,选择相信他!不管如何,她都会相信他的承诺,因为他的眼睛,是不会骗她的。
然而,伊玄秋却并没有意料中的喜悦:“曼瑶,这样,你会很危险的。”
她是看守神蛊的圣女,若宝物失踪,她的确逃不了干系,可是,八月、九月、十月都是她看守和研究神蛊的时间,若她不说,是没人会知道的。
但她还是很高兴,原来,他也是担心她的,开颜而笑:“玄秋哥哥放心吧!我是不会有事的!”
细细解释,他紧皱的眉终是慢慢舒展了开来:“那就好,只是……”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你终究是危险的。”
她低首,轻声道:“相比那么多感染瘟疫的人来说,这是值得的。”抬眸,她又拿起案上的书递给了眼前的黑衣男子:“这是养育神蛊的方法,玄秋哥哥拿去吧!我仔细想了想,若是瘟疫的话,取神蛊的吐出的新鲜食物残渣便可治愈。”
夜,如水般冰凉,天际,陨落的星辰无声拖出一道长长的划痕,最后消失不见。
殿外,万籁俱寂,殿内,烛火移动。
托着手中烛台,她走在前头,再往前,那边是正殿了,那里——养放着神蛊。
夜风轻抚,烛火摇曳,一室的光辉斑驳陆离,忽明忽暗。
路的尽头到底是什么呢?没有人知道,因为未来,是永远也看不到了。
止步,她将烛台放在了桌上,烛台上,红泪淋漓。
“这就是神蛊!”从神龛上取下金色的盒子,她将它打开放在了他面前,里边,是一条全身白的有些透明的小蛊虫,没头没脑,只有透亮的躯干和八条如同蜘蛛般的长腿。
伊玄秋将蛊盒接了过去,看了一眼盒中的蛊虫,又将盒盖盖上看着她:“谢谢你,曼瑶!”他的声音沉寂而温和。
他,他居然就这样抱着了她……
这,是真的吗?他抱着自己了吗?
她木讷地窝在他的怀中,他措手不及的紧拥,让她呼吸都有些苦难,抬起的双手都有些不可置信的战栗。
这,代表着什么?是喜欢自己吗?还是……为了感谢她?
那又怎样呢,抬手,她也环抱住了他消瘦的背脊。
若是罪孽,那就沉沦吧!她,早已无路可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