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爷差事清闲,在兵部不过是日常点卯便罢了,上头有他四哥提着心呢,他倒是不消得操持什么,这会子上朝也多是躲在一帮子哥哥身后跑神儿。
且等着正事儿一说话,便听上头的康熙爷话锋一转,一说起蒙古不安稳的事儿了,下头立刻便有大人提了要和亲的事儿,虽是早有预料敦恪要嫁去蒙古,可这会子叫人提起来了,心里倒是不是滋味儿。
一乾清宫的老少爷们儿,对付蒙古不说英勇发兵,也不说想了什么对策,一开口竟是推了人家小姑娘去,叫人家小姑娘受苦受累以保全大清安稳,十四爷面皮子都臊得慌。
且见诸位大人附和着,三言两语的便要将敦恪的未来定下了的,十四爷忽得听身旁咯咯作响,稍稍偏头一看,竟是十三爷恼得险些没咬碎了满口的牙。
是啊,在场的尽是同敦恪没什么关系的人,这会子推敦恪出去自然是说得轻松,可敦恪是十三爷的亲妹妹,也是在京中唯一的妹妹了,若敦恪走了,十三爷可就真是无依无靠了。
也不知是脑袋一热还是怎得,十四爷只觉得上辈子没能了的遗憾,这辈子总得鼓起勇气试试,也不做犹豫了,只管拉着十三爷站了出来,跪在了殿中。
“皇阿玛,儿臣请战!儿臣觉得蒙古争端不断,便是嫁去再多的公主也是枉然。”
十四爷此言一出,当即引得满朝哗然。
康熙爷顿了顿,看着下头的两个儿子也不知是骄傲还是觉得人胡闹的,倒也没恼,只是问十四爷有何打算。
“老十四你请什么战?若真打你又如何同蒙古打?”
能站出来乃是冲动作祟,不过要说对这事儿全然没看法也不至于,十四爷稍稍回想了上一世的事儿,只管稍稍说了几句去。
“儿臣以为,科尔沁部素来贪心不足,年年缺什么短什么皆由朝廷出银出力,然草原肥沃,牛羊肥硕,岂能年年都遭灾?如此依旧不满,只怕是早就包藏祸心了,怕是打着此消彼长的主意。”
“眼下闹着,也不过是在一直试探着咱们朝廷的底线,一个公主嫁过去安稳两年,可有几分公主能叫咱们嫁过去,这安稳又能安稳几年呢?”
“准噶尔部还在虎视眈眈,科尔沁部等也素来是墙头草,惯是谁强变倒戈了谁,要儿臣说,公主嫁过去一个都是给他们颜面了,再不知好歹便打过去,打到他们怕了,他们消耗不起了,便知道厉害了,再没胆子次次试探着。”
十四爷没说得太细,话里也多是意气用事居多,他到底是记得自个儿的年纪呢,眼下才刚刚当差不久,若真是说得深了只怕还得叫皇阿玛防备了去,只觉得他不似他了。
十四爷说罢,十三爷也紧忙应和,他不知草原上的事儿,只是说上头姐姐们的遭遇,除了大姐姐纯禧公主遇到良人以外,其余的凡是嫁去蒙古的,竟没一个过了好日子,四姐姐更是走得早,且叫人心中遗憾着。
十三爷和十四爷两个人虽是都未言深,可到底是一派真心,康熙爷听着,竟罕见地对这已然决定好的事儿犹豫了起来。
他是当皇阿玛的,儿子不少,可女儿安安生生长大的却不多,除了九公主是嫁入了佟佳氏以外,其余的尽是远嫁,他自然是心疼女儿多些。
然若是一个女儿能换大清太平,他便是不舍得也得舍得,同大清的千万万百姓比,公主倒是算不得什么了,只是康熙爷看着下头十三爷和十四爷的眼神儿,到底是没说了准话了,只怕下头的孩子们误会,更是怕浇灭了他们心头的火。
这事儿便私下里再议,待下了朝,康熙爷没急着看了折子去,反倒叫十三爷和十四爷跟着他去了弘德殿说话,另叫来了直郡王和管兵部的四爷、在内务府办差的八爷,还有户部的大人。
“老十三老十四,皇阿玛知道你们的心思,眼下叫你们过来也不是专门来训斥你们的,只是想叫你们知道,若依着你们的意思打仗,这仗要消耗了多少。”
说罢,康熙爷便点了户部的大人去,那大人早有准备,这便将先前讨伐三藩的用度细细道来。
“便不说远的,臣只说说当年三藩之战,三藩之战打了八年,这一年的军需用度便是十二万两白银,八年便是九十六万两白银,这些银子支出占国库十之六七,若是遇见灾年,便更是雪上加霜了。”
“算罢了这支出的,因战事,各进项也是颓靡不堪,原江南能一年收上来五十万两白银,战事也只有三十万两,这一进一出,便损了小半,若是没有这八年的战事,咱们大清定然比眼下更是繁荣,然有这八年,虽是形势平稳,可到底伤及了根本,时至今日才将将步入正轨。”
户部的大人说罢,紧接着便是直郡王站了出来,说罢银子花销了,也该说说将士折损了。
八年的战事,家破人亡之事频发,有些走的人多了,更是十室九空,甚至整个村子里皆剩下妇孺、、、、、、、
十三爷和十四爷听着,越是听便越是无言以对,便不说十三爷,十四爷好歹上一世也是领过兵的,且想想直郡王的话,便想起来他当年经过的凶险了,谁道竟还是不冷静的,总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待说罢了,康熙爷只管打发了人去,只留了十三爷和十四爷在身侧:“真年轻时,亦是如你们一般,然在其位谋其政,朕见了天下疾苦,便也知道这仗是能不打便不打的了,若是能用公主一人换大清百姓安稳,朕便是再不忍也忍心的。”
“然朕也不是叫你们一味的忍让,一味的忍让便是怯懦了,我大清不需要怯懦示人,若要打,便得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你们且瞧瞧此时天时地利人和占了几样,这若是打起来了,你们又叫你们已然嫁过去的姐姐如何自处?”
“凡是不能冲动,须得多思多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