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想是这么想,能不能做到心平气和又不一定了。
自这事儿过罢,太子只觉得他这个太子是做得越来越憋屈了,皇阿玛竟越来越看重四爷了去,一连几日上朝,皇阿玛凡有差事布置下去,尽是句句不离四爷。
朝中风向也随之变化,很快,太子便觉朝廷众人只知四阿哥能干,却不知太子其人了。
“太子爷竟敢刺探、、、、、”饶是这会子听了四爷说一遍,又听魏公公说了一遍,直郡王和三爷仍不敢相信此事因太子爷而起。
可这会子瞧着太子爷狼狈的样子,倒也不得不信,没人敢平白无故的将太子打倒了押过来,说来太子营帐离此地爷并不多近,夜半出现在皇阿玛帐外,着实不得不让人怀疑其目的不纯。
而后八爷和诸位大臣也纷纷赶来,四爷没那个心思再挨着个儿的重复了,刚刚除了他和魏公公,还有好些侍卫也在,切让他们一个个跟人解释了去,也省得人再质问他一句了。
倒也是人越来越多了,原心里有点儿小心思的人,这会子也不敢铤而走险,且都无声的等着太医消息,盼着康熙爷醒来。
若是这会子康熙爷不成了,饶是知道太子爷犯了天大的错,如今依着名正言顺这四个字,也不得不眼睁睁的瞧着太子爷登上皇位。
可这般一来,怕是他们这些在场知情的人是一个也甭想好过了,太子爷定是不会留他们这些个知道他罪过的人好好活着。
倒也算是太子命里必有这一劫,也是康熙爷身子还算稳妥,太医施了一通针,且等了约莫一两刻钟的功夫,康熙爷慢慢的醒过来了。
四爷只一对上皇阿玛的视线,心中说不激动是假,这会子忙跪下认罪:“先前皇阿玛身子不爽利,儿臣一时情急,也是为了怕有人趁乱生事,借着您的名头将兄弟们和诸位大臣唤来。”
“儿臣僭越逾矩,还请皇阿玛责罚。”
康熙爷被魏珠扶着稍稍靠着迎枕坐起来,瞧了一圈儿,这才出声儿唤四爷起身:“老四平身吧,你此举并无僭越,事急从权,朕还得嘉奖你。”
四爷忙又拜了一拜:“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只要皇阿玛身子无碍,儿臣便心满意足了。”
康熙爷微微点头,这会子心里对老四的态度着实满意,可这会子也不是嘉奖的时候,康熙爷这会子只觉身子着实难受,胸闷难挡,趁着情形,赶紧将那逆子处置了才是。
康熙爷如今说话着实艰难,太医说是气急攻心,可这会子众人瞧着,怕是康熙爷的身子不是一个气急攻心便能解释得了的。
这会子只是跟四爷说了一句话,康熙爷便气喘如牛,嘴唇子都是绛紫色,脸色着实难看,换了好一会儿,这才继续吩咐。
“陈延敬,李广地、、、拟旨、、”
康熙爷艰难的吐出两个名字,见二人出列跪在榻前,康熙爷顿了好一会儿,眼中光芒明灭晦暗,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重重合了合眼皮,这才开了口。
“朕承太祖、太宗、世祖弘业四十五年,于兹兢兢业业,体恤臣工,惠养百姓,维以治安天下,为务令观。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秽乱,难出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
“乃其恶愈张,戮辱在廷诸王、贝勒、大臣、官员,专擅威权,鸠聚党羽,窥伺朕躬起居、动作,无不探听。”
“朕巡幸陕西、江南浙江等处,或住庐舍,或御舟航,未敢跬步妄出,未敢一事扰民。乃允礽同伊属下人等恣行乖戾,无所不至,令朕难于启齿。”
“又遣使邀截外藩入贡之人将进御马匹,任意攘取,以至蒙古俱不心服。种种恶端不可枚举。朕尚冀其悔过自新,故隐忍优容至于今日。”
“、、、、十八阿哥患病,聚皆以朕年高,无不为朕忧虑,伊系亲兄毫无友爱之意,因朕加责,让伊反忿然发怒,更可恶者,伊是夜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窥视。”
“从前索额图助伊潜谋大事,朕悉知其情,将索额图处死,今允礽欲为索额图复仇,结成党羽,令朕未卜今日被鸩明日遇害,书夜戒甚不宁。”
“且允礽生而克母,此等之人古称不孝,朕即位以来,诸事节俭,身御敝褥,足用布靴。允礽所用一切远过于朕,伊犹以为不足,恣取国帑,干预政事,必致败壤我国家,戕贼我万民而后已。”
“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为君,其如祖业何谕,自日起着以废黜,归京前暂压不宣,归京后幽于宗人府,其妻妾子女暂居毓庆宫,而后再议。”
满帐内虽是乌压压跪的都是人,可这会子一个个都屏气静听,听康熙爷将太子爷的罪状一条条的罗列。
倒也是这个时候,众人才知康熙爷哪是这二年才开始对太子爷不满的,众人日日只瞧着康熙爷肆意训斥太子,还当是康熙爷年纪大了,好多疑,日日防备着呢。
如今听康熙爷一一说了,这才知并不只是猜忌那般简单的事儿,且就康熙爷说的南巡一事便是七八年前了。
暴戾秽乱、恣行乖戾、毫无友爱、潜谋大事、结成党羽,克母不孝、、、、、一个个词儿放在太子爷身上,直一棒子将人置于死地,怕是再无复起之日了。
四爷虽是一直盼着太子爷倒了,可如今眼睁睁的真瞧着太子爷被废黜,心里竟没有设想中的快意。
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今皇阿玛已然认定太子爷不孝不仁不敬不忠,便是什么词儿都能给太子爷下定义了。
且就暴戾秽乱一词就有些名不副实,他先前合太子爷还是亲近的,这词儿怕是用在太子爷手下的属人还算合适,可如今再深究这个已然没有了任何用处。
随着康熙爷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太子爷便不是太子爷了,只是胤礽罢了,怕是前头还得加上罪人二字。
四爷跪在地上,悄悄用余光打量着身边儿的直郡王和八爷,瞧见人微微勾起的嘴角,难以自抑的兴奋,心中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太子爷倒的着实不是时候,怕是以后要大乱了。
拟好圣旨,康熙爷再三过目,这才算是了结了心头一桩大事,猛得放松些个,竟有些头晕眼花,几近晕厥。
康熙爷强撑着精神,忙叫人帐中的大臣各自回去,犹豫了半晌,只留了四爷侍疾,叫直郡王等人明日再来替老四。
废太子已经被人关押起来了,直郡王等人心中虽有不甘,觉得这时候且得留下来在皇阿玛面前表现些个,可到底不敢忤逆皇阿玛的意思,只得不情不愿的回去。
这会子帐内便只有四爷、太医和魏珠几位伺候的人在。
皇阿玛还有一道药汤子未用,这会子四爷既是侍疾,便很自然的将魏珠手中的药碗接了过去,亲自试药,直等着不烫了,便一勺一勺的细细喂了皇阿玛,没有一丝不耐。
一时无话,康熙爷用了药稍稍振作,眼神一直未离开四爷的身影,末了被四爷伺候着漱口用茶,康熙爷这才赶了帐内的闲杂人等,只留了四爷叙话。
“胤禛,你可肖想朕的位子?”
皇阿玛这开门见山的一句,让四爷稍有些怔愣,又是知道这会子皇阿玛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由得心中紧张,虽是面上不动声色,可背后却是一瞬间便被冷汗浸透了的。
若是他这次答不好,怕是就要跟太子爷一并作伴了,可若是答得好,想来也能比兄弟们多些个机会。
只见四爷笑了笑,坦然的望进皇阿玛的眼中:“皇阿玛恕儿臣失言一回,儿臣以为,儿臣的哥哥们、弟弟们,没有不想登上皇阿玛的位子的,儿臣自也不能免俗。”
“只是这目的各有不同,儿臣不知兄弟们作何想法,只跟皇阿玛说说儿臣想的。”
康熙爷原还因着老四前一句话有些恼怒,可这会子听人说想法时,才暂压了火气,静听老四的理由。
“儿臣自幼受皇额娘耳目熏陶,最知皇阿玛为大清之艰苦辛劳、殚精竭虑,自小便也没什么宏图伟志,只想着给皇阿玛分忧罢了。”
“渐渐的儿子成年长大,这才知儿时立志便是放置今日也是艰难,帮皇阿玛分忧,着实大话了,皇阿玛给儿臣交代的差事,儿臣只盼着不给皇阿玛添乱就很好了。”
“且就今儿皇阿玛身子微恙,儿臣便慌了神儿,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儿臣还有很多要跟皇阿玛学的,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且都盼着皇阿玛身子快些康健了教儿臣呢。”
“皇阿玛问儿臣想不想,是想,也是妄想、空想,要儿子说,且脚踏实地,安安心心的当四贝勒就很好。”
只四爷这一肺腑之言,顿时让康熙爷龙心大悦,对老四甚是满意,他虽是身子不适着,倒也不至于看不出来老四的真话假话。
老四自幼赤忱,虽是偶尔有些个性情急躁、直言不讳,可到底是个好的,便是如今也将是而立的年纪了,还依旧如此。
康熙爷心中满意着,可面上依旧不显,又问:“那你瞧你的兄弟们如何,可有能担大业的?”
只一说这个,四爷原还是坐着的,这会子立即跪在康熙爷的脚踏上,面上露出些惶恐之色。
“儿臣不敢妄言。”
“今日无君臣,胤禛但说无妨。”康熙爷摆摆手让四爷起身,倒也不是试探的意思,是真想从老四的嘴里听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他将保成自幼立为太子,细细带在身边儿教导,保成是他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可这让他费尽心血的孩子竟如此不堪,着实让他心痛愤慨。
反倒是这会子看下头旁的阿哥,却一个赛一个的好,着实让他心中费解又稍显愧疚,这会子听听老四的话,想来也能多了解些个。
四爷听了康熙爷的话,这才起身又坐回原位,虽是经了皇阿玛的许了,可这会子仍不能大实话的将什么事儿都讲出来,四爷稍稍思索一阵子,便讲了兄弟们的好,也是不愿得罪人。
“大哥最年长,又频频立下战功,着实是兄弟们的楷模,三哥好读书,江南文人里的名声极不错,老五、、、、、”
“兄弟们各有各的好,可说起来,也是没有一个能像是皇阿玛这般文武双全的,若是兄弟们齐心,拧成了一股劲儿像是一个人似的办差做事,那大清定会越发的强悍强势,永保昌盛。”
说到这儿了,康熙爷倒也是难得在人前感慨:“若是你兄弟们都如你这般想,朕也不必如此费心了,胤禛,你很好。”
这称赞着实高了些,四爷不敢应下:“儿臣惶恐,皇阿玛谬赞了,儿臣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若这会子换做大哥或三哥,定是比儿臣看得还透彻些。”
“说来儿臣着实有些不善言辞,平日里心里跟兄弟们好,可总不会说的,如今也只有十三弟愿意同儿臣多玩笑些,看着八弟九弟十弟和十四弟感情好,儿臣也是真真羡慕。”
惶恐归惶恐,四爷该趁机做些个手脚还是要做的,这会子玩笑似的将八爷党捅了出来,许是这会子皇阿玛心神放松不会多想,可以后若是真斗起来了,这可就是犯了皇阿玛的忌讳了。
到底还是精神不济,康熙爷只又说了一会子话便有些昏昏欲睡,四爷也极有眼色,这会子住了口,忙唤了外头的魏公公进来,他们二人一并伺候着康熙爷洗漱更衣安置。
康熙爷睡下了四爷倒也不能歇,侍疾呢,自然要寸步不离的伺候.
四爷便让苏培盛将他帐中的铺盖拿来,在皇阿玛的脚踏边席地而卧、和衣而眠,以便夜里随时伺候。
这一晚四爷着实没怎得睡好,伴君如伴虎,虽是这君也是父,可仍然不能大意,再加之夜里康熙爷起夜几次,还要了几回茶,四爷几乎是刚躺下有了困意便要起身伺候了。
到了后半夜,康熙爷瞧着四爷身上皱皱巴巴的衣袍倒也是于心不忍,劝四爷回去歇着,四爷执意不肯,康熙爷便叫人给四爷搬了张软榻来,也算是能躺得舒服些了。
第二日直郡王和一众阿哥爷们都来给康熙爷请安了,正见四爷伺候皇阿玛用粥,直郡王便想抢了四爷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