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桐觉得他们好像商量好了的, 晚上大伙闷头干活, 却没一个人理自己,不理就不理,这样
她更清净。另外四人抱成团, 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天睡觉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被湿乎乎的, 现在大冬天被湿了就等于挨冻。
雨桐拿起被起来看她们:“我不管这是谁干的, 这次我可以不计较, 不计较不等于我任人欺负!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大冬天能来这里干活很光彩?
我是成分比你们高了一点, 但是你们有比我好到哪里去?别忘了咱们来是干什么的?你们给我牢牢记住!是劳动改造!不怕死得快就闹!
你们不怕, 我更不怕!我就光棍一条,没儿子没丈夫, 大不了咱们就闹大了!看最后吃亏的是谁?实话告诉你们,我就是那光脚的,还就不怕穿鞋的!”
雨桐话毕, 帐篷里的人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光顾着整人了,却忘记了自己身份, 她诸葛雨桐就是光棍一条, 可她们有儿有女, 真闹起来还真是闹不起,吴梅道:“诸葛妹子,别生气,今天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地道, 以后大伙儿会注意,咱们出来都不容易,就原谅我们这次,今晚你就盖我的被子吧!”
“是啊,这事就别声张了,以后咱们要团结,都是被教育的,我们再不团结可就没活路了!”苏月娘也道。雨桐哼了一声,把自己的被子晾在一边盖上一件大棉袄不再搭理他们。众人看雨桐躺下都松了口气。
雨桐依然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河面的冰越结越厚,等站上人的时候,她在冰面打了一排洞,每天砸开一捞,大鱼小鱼就上来不少。
张长武等人偶尔会让雨桐给他们炖上一锅,因为雨桐不管做什么都很好吃。这几个人的嘴越来越刁。跟他们熟了,雨桐提出想跟车回家看看,张长武给她找了一个借口说是装卸物资,在柳河村口让雨桐下来去家里。
老太太和肖国胜看到雨桐意外惊喜,老太太拉着雨桐自己打量,看看闺女瘦了没?没看到明显变化,老太太才放了心:“一直惦记着你,就怕你在外面受苦,看到了才踏实,什么时候能回来?”
“估计到年底,妈,我这次是偷着来的,没人知道,也是看看你老让您放放心”
“放心了!你也不用惦记着我们,你刘大爷每天都过来看看,现在晚上都是在家吃,吃完了再回去”
“这样很好,大爷也能吃口热乎的”雨桐把进门前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妈,这是我在那边积攒的,你们都吃了,别留,等回来我再带来”
老太太一看是打了捆的兔子肉和一条条收拾好的冻鱼,“你怎么带了这么多?”
“那边人多,吃着不方便,我抓到了就藏起来,您可别舍不得”
“中午在家吃不?”
“在家,咱们炖一锅兔子肉,鱼我也给你们炖出一锅来,等大爷来了你们吃,下午我回去”雨桐道。帮老太太把东西冻到了外面的雪地里,炖了满满一锅兔子肉和一锅鱼,一家热热闹闹吃了一顿,下午雨桐跟车回去。
坝上的活计一直干到小年才结束,雨桐临走给那几个人每人准备了一只野兔和几条冻鱼,都用牛皮纸袋装着,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只偷偷与张长武说了一下。
张长武笑道:“知道你本事,我们就笑纳了,我替他们谢谢,过年了,有鱼有肉。有时间去县里就去家里,你婶子做得一手江浙菜”
“好,张叔,您这几年还是低调一点,事事有变,低调总没亏吃”
“你说的没错,不过你也要注意,这次是遇上我了,要是事多的,你这做派可不好,太招人话柄了!”
雨桐笑笑,“我知道,我也是见人行事,要是不好相与的,我就装孙子”雨桐的话惹得张长武一阵大笑。两人至此别过,雨桐坐上汽车回到了家里。
六五年一年都是安稳的,范文斌所在的部队在村东建了一座高一百多米的铁架塔,部队的人分住各家,负责项目的小组住进雨桐家的厢房,外间做了办公室,范文斌和田毅偶尔过来看看工程进展住上几天。
雨桐还见到范文斌所在部队的师长刘宏伟,对于刘宏伟意味深长地打量她的眼神,雨桐想不透,自己该做啥做啥,好在来的人都没把严肃的脸带进来。村上自从有了驻军便热闹起来,军人好像是所有人的梦,不管大人孩子都喜欢看他们出操、干活,甚至看到人也是很开心。尤其村上的男孩,整天坠在他们后面。
半年后,一座高高的铁塔耸立在河的东岸,胆大的孩子们会爬上去玩。雨桐只是趁着黎明前上去过一次,站在高高的塔顶,下面的一切是那么渺小,田地纵横交错,麦苗真如书上描写的那般,犹如一块块绿毯,日出都是那么美!
到了六六年,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老太太可能是过于担忧加上身体越来越弱,一病不起,说不上什么病,雨桐把了脉,知道人已经油尽灯枯了。
精心伺候了两个月,老太太含笑离开了人世。没等雨桐悲痛过去,一次更大的运动过来。雨桐更加沉闷起来,肖国胜今年七岁,开始了上学生活,孩子很懂事,老太太走后少了许多欢笑,雨桐跟他做了长谈,不管听不听的明白,有些事还是要给他打个预防针。
孩子一夜间仿佛长大了,雨桐看着心疼:“国胜,你跟大姑不同,只要努力,好好学习应该有一个好的将来,但是想走出这里,你要努力,大姑会教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先忍下来,别意气用事”
“大姑!我听你的,不会给你找事,以后你教我,我会好好学的”肖国胜坚定地说道。
“那好,以后咱们娘俩一起学习”
是要学习,因为从现在开始,雨桐要写思想汇报,以前说是不识字,但上面不管,她借来书认真自学,白天认真干活,与任何人不再来往。包括以前相熟的几家,刘兰等人私下抱怨过,雨桐只好实言相告。
几人只有叹息的份,不管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自己,也许雨桐的方法最合适。家里不再养猪养鸡,因为养了还不知道最后是什么结果。
但是她去草泊割草,回来给肖国胜带回野鸭蛋、鹌鹑蛋、野兔、野鸭。娘俩吃的不错,但是肖国胜一直不知道大姑什么时候做好的,总之他没屈过嘴,所以身体长得很结实。放学后还能帮着家里采野菜、拾柴。
老刘头那边也没少吃的,都是雨桐起早去牲口棚带过去,她给老刘头带的肉都是没骨头的,吃到肚子什么也看不到。老刘头知道雨桐的能耐,什么也不说,东西拿来先吃了,有些不能让人看到。
但也没少嘱咐:“现在不同以往,别让人发现了,你不是自己,国胜还需要你照顾”
“大爷,我明白,放心好了,谁也抓不到我的把柄。我不惹事,躲还来不及呢!”老李头叹息一声,他也沉闷起来。
这年的冬天,雨桐半夜听到了轻微敲窗声:“谁?”
“我”声音很低,“范文斌”
雨桐一惊,这个时候过来不会是好事,起来穿上衣服打开门,一道黑影带着冷气进来,马上把门关上,没看雨桐的表情:“先进去再说”范文斌把雨桐拉进屋。
雨桐在炉子里填了两块木头:“出了什么事?”
范文斌道:“我过来想拜托你一件事,我爸爸和相熟的两位叔叔要过来,我们想办法安排到你们村,别人我不放心,只能拜托你在方便的时候照看一二”
“我?我怕自身都难保吧!”雨桐苦笑道。
“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他们年龄都大了,看到他们就想到了大娘和大爷被你照顾的都很好,没由来地就找上来了,真是抱歉,是我唐突了”范文斌有些无奈和颓废,他真不知道找谁更合适。与他们关系不错的都自身难保,关系不好的和不太了解的更不敢托付。
雨桐心一软道:“我只能尽力,你不妨跟老支书说说,把他们安排到二队,我也方便一些”
“谢谢!”范文斌唯一能说的就是这两个字,自己还不知道被调到哪里,想照顾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可能离开这里,你自己也当心吧!低调行事,不生是非”说完把一个信封给了雨桐打开门快速离开。
雨桐摸了一下,应该是钱和一些票,收进空间接着躺下,但是再也睡不着。她脑子里想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自己以后该怎么办?现在又来了三个老的,嗨!
进腊月后一个滴水成冰的日子,柳河村接到通知,去区委接人,接什么人没说。李茂兴明白,派了一辆马车过去,车上围了草帘子里面垫上厚厚的干草,还让老伴准备了两床破被。
接人的车回来后,村委召开紧急会议,等人到了才发现,村委站了三个五六十岁的老头,一人一身藏蓝布衣,要不是身上的伤,凌乱的头发,大伙儿还以为哪个干部下乡视察来了。
这三位是上级安排来咱们村参加劳动改造的同志,大家看怎么安排?”李茂兴道。
张福增头疼,对这种政治上的事他很无力:“支书您怎么想的,我们听您安排就是”底下众人连连道:“是啊,我们听支书的就是”
李茂兴放下手里的烟袋道:“咱们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现在大冬天咱们地里没啥活计,我看先在牲口棚那边干吧!三位同志在一起方便管理,一是不烦二主,樊立昌,就你们二队吧!安排进老刘头的屋子”
樊立昌只想往后靠,怎么一下子都给了他!全村的唯一地主成分的也在他那里,怎么二队就是收拾烂摊子的?“支书,您不再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