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雨桐活了一百多岁,她先送走了郑三江夫妇,然后就是张德厚、沈云逸,等徒弟们一个个到了年纪,她再也忍受不住亲人离开的痛苦,去了一座寺庙在后山清修,直到百年以后。她的神识来到空间隧道时,明显凝实了几分,她在时空中游荡,自控能力稍稍好了一些,看着一个个魂灵去另一个世界投胎或是被黑球焚烧,或是越来越虚弱,渐渐消散。不想消散就要再寻找生命载体接着修炼。
一个蓝色球体迎面而来,就这个吧!蓝色最起码还算干净,她一头扎进去,融进球体之中,顿觉一阵恍惚。
不知道这次会在哪里?人还没清醒,一阵寒意夹杂着臭味袭来,她仿佛深处冰窖,冷的透骨。努力睁开眼睛,屋里昏暗一片,当看到自己幼儿般的小手一阵哀叹,自己重生到一个小幼儿身上了,身上盖着一个旧的快看不出颜色的大人棉大衣,一旁有一个蓬头后面的女人躺着,像是睡着的样子,臭味就是从她那边传来的。诸葛雨桐努力坐起来,自己好像只有三四岁,除了盖着自己的棉大衣身上穿了用大人旧衣服做的棉袄棉裤。
外面应该是白天,因为窗户被草帘子挡着才透进微弱的光,等适应了环境,才看出这是一间泥坯房,屋里除了土炕就是地上两个木箱子,还有一个破木头桌子,两个板凳。女人身上盖着一床家织粗布印染的棉被,蜷缩在一块。女孩的记忆里这个女人是她妈妈,她还有姥姥、姥爷和舅舅妗子姨、姨夫等好多人。
在女孩记忆力最深的就是这个女人经常发疯,疯起来便打她、骂她,怪她是个女孩子,不然那个男人就不会走。也常痴呆,就那么呆呆地发愣,嘴里念叨着一些话,但好起来对女孩心疼地不得了,不过这样的时候很少。
女孩记忆力是她妈神经不正常后就不再下地干活,是姥姥经常给她们娘俩带些吃的,或村上好心人偷偷给她点吃的,姥姥家除了姥姥谁都会嫌弃她,也不待见她娘,但是舅舅还是会给他们担水担柴,诸葛雨桐觉得一半是心疼他老娘那么大年纪给闺女挑水拾柴,另一半还是对这个妈狠不下心来!
孩子小很多事根本记不清,他爸爸只有模糊印象,不记得为何自己和妈妈在这个破房子里。女人动了动,孩子下意识地缩了缩。她挪动小腿,蹭到炕沿,看女人又睡了过去,就爬下炕,屋里太冷,现在应该是冬天,这样下去娘俩都会冻坏。
脚上是一双用棉线织的袜子,地上的棉鞋记得是姥姥偷偷拿给她的,三岁的孩子协调性还很差,但总算能穿上,下了炕她蹲在炕下,进入空间,时间紧,她怕女人醒来找不到她,现在先解决吃饭问题,这个孩子饿的厉害,严重营养不了,幸亏空间食品多,先喝了一袋热牛奶加一个碗大米粥,硬东西她不敢吃,怕消化不了。
暖透身子马上出来,差点被外面气味熏到,女人还在睡,雨桐挑开棉门帘,外间是灶间和外屋门,门用一根木头顶着,灶旁一堆柴禾,灶膛还有灰烬,锅上盖着秫秸穿的盖子。
诸葛雨桐努力推开盖子,里面有半锅水一个铁丝编的屉,上面是两个玉米面窝窝,那是昨天姥姥偷着拿过来的。诸葛雨桐从空间拿出一些软柴,淋上一点煤油,用火柴点燃稻草,手上虽然没力气,最后总算点着了。
火苗扩大,灶膛满满都是橘黄色的火焰,灶膛前的小人立刻暖活起来,脸红扑扑的,填上玉米秸然后加了两根劈柴,等火旺起来又添加了几根,外间屋温度越来越高,锅里冒出热气。
屋里传出女人下地的声音,诸葛雨桐马上警觉起来,她怕女人起来神经就不正常打她。他看看顶着门的木头,走过去用力一推,木头掉地,门开了缝,一阵冷风吹进来,门外还有一个草帘子,但也阻挡不了料峭寒风。
门帘被挑起来,女人瞪着一双呆愣的目光看向她,动作快速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直奔雨桐过来,诸葛雨桐迅速钻出草帘到了院子。
女人举着树枝喊道:“你个扫把星!谁让你回来的?还不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女人也跑到院子里。“死丫头,给我滚!去找你那该死的爸爸去!都怪你!他不要你了连我也不要了!给我滚远点!”女人声嘶力竭喊道,舞动着树枝追过来抽打。
屋外是破败的篱笆,诸葛雨桐从栅栏门缝钻了出去,身后还是被打到了,身上衣衫单薄,后备火辣辣的疼。
她左右看了看,他们住的地方在村子东头,再往东就是庄稼地,现在地里已经没了庄稼,收拾的干干净净。往西就是村子里,现在是冬天,家家都紧闭院门。女人打开栅栏门就要出来,诸葛雨桐只得往村子跑,自己人小,去野地里一定被抓到,说不定又是一顿打。女人疯起来要命,打人更是没轻没重。
身板太小,没几步就被女人抓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诸葛雨桐觉得全身都是火辣辣的疼,“妈妈,不要打了!你会打死我!”她不得不喊,女人边打边骂:“我打死你!我就打死你这个扫把星!”
“救命!救命!”诸葛雨桐只能喊救命,眼泪不住地流淌,这什么命?来了就挨揍!再不喊真会被这个女人打死。村东的李大娘跑出来上前拦住女人,“翠凤!你这是干什么!她才多大的孩子!再说桐桐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吗!你干啥又打她!”
女人执拗着“都是因为她,如果是个儿子建国也不会离开不要我!别让我看见她,不然我就打死这个死丫头!”
李大娘一把夺过女人手里的树枝“翠凤你醒醒好不好?他马建国走是因为桐桐吗?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不好!那是人家考上了大学要当城里人了!嫌你们是拖累!桐桐这孩子多好!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看你把孩子打的,你还是当妈的吗?”
“我不管!就要打死她!她死了建国就会回来,回来找我,他不会不要我!”女人挣扎着。
“你醒醒吧!马建国不会回来了!你就是打死桐桐他也不会回来了!”
“他不会回来了!他不回来了!他不要我们娘俩了!他不要我们娘俩了!”女人马上目光呆滞,嘴里不停唠叨,人也萎靡起来。
李大娘心疼地扶起地上的诸葛雨桐,擦干脸上的泪:“别怨你妈,你妈命苦啊,想当初是多漂亮的姑娘,生生糟蹋了!要怪就怪你那没良心的爹吧!当了大学生,找了城里的姑娘,怕你们娘两耽误他的前程啊!良心都被狗吃了呦!
你妈为了跟你爸爸差点跟家里断绝关系,哎!命苦的孩子!”李大娘唠叨着,一手拉着大的,一手拉着小的送回他们住的地方,女人老老实实地被拉回家,雨桐强忍着浑身疼痛一步步跟着走。与她刚出门发疯的样子截然不同。
“桐桐,好好看着你妈,别让她跑出去,大娘要回去了”安顿好娘俩李大娘道。
“恩,大娘,我看着妈妈”
“真是乖孩子!”李大娘看了看锅里的窝头,叹口气,又叮嘱几句才离开。屋里烧了火,不再那么冷了,女人痴呆呆坐在炕沿上,嘴里还念叨着,眼里是空洞洞的。
诸葛雨桐爬上炕,站起来给女人喂了一口馒头,她要看看女人的反应,女人机械地咀嚼着,好像不知道自己吃的什么,雨桐胆子大起来,从空间拿出一个豆包给女人,女人可能饿了,也可能豆包很好吃,大口大口吃着,吃的太快差点噎到。
雨桐又送了一盒果汁让女人喝,女人一口气喝完,纸盒被雨桐收起来,又给她吃了两个肉包,雨桐一边给她吃的,一边观察她的反应,别吃着吃着清醒过来,东西还就没法尔解释。好在吃完后女人看着雨桐还是发呆。“妈你先躺着,我去生炉子”雨桐拉着女人的手让她上炕,女人乖乖上炕,鞋都没脱。
费力帮着女人脱了鞋,她再次下地在屋里炉子里加了草点燃,慢慢加细柴,玉米骨头,木块,炉火越来越旺。盖上盖子炉盖烧的发红,屋里的寒气驱散开来。雨桐一热更显着疼痛起来。看女人还坐在炕上发呆,就出了里屋,门外正好雨桐姥姥朱海蓝进来,“桐桐,听李大娘说你妈刚才又打你了?打疼了没有?她人呢?”
“姥姥!”雨桐吧嗒吧嗒哭起来。
“乖孩子!”朱海蓝抱起雨桐,帮她擦眼泪,“别哭了!嗨!命苦的孩子!你妈心里也苦啊!”老人双目含泪,翠凤就是她的心尖子,一家人疼她宠她,翠凤从小就讨人喜欢,人也长得漂亮,十岁就能帮着做针线,与他们相熟的王友成家早早就看上了翠凤,他老儿子王志强大翠凤一岁,俩家关系不错谈笑间给俩个孩子早早定了亲事。
谁承想知青来了后,那个马建国刚来还不大,斯斯文文的,干活倒也踏实,很受村里姑娘喜欢。本以为下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不会很久,却没想到一干就是四五年,眼看着回城无望,只得把主意打到村上姑娘,家里没人注意,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就腻在一起,翠凤非此人不嫁,任谁说了都不管用。
后来干脆生米煮成熟饭,气得诸葛德先(诸葛翠凤爸爸)一病就是大半个月,病好后身体大不如前,朱海蓝也是一下子老了很多,王家更是和他们关系生疏,现在只存了表面情。
未婚先孕在农村那个年代是大事,哥哥姐姐们都觉得很丢脸不说,诸葛家人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婚礼没有家人的祝福,翠凤执拗地跟着马建国住进了知青点。生了孩子小两口和别人一样过日子,本想就这样了,谁承想恢复高考的消息一到,马建国心又活了起来,家里寄来书,日夜苦读真就考上了大学。
翠凤高高兴兴送走丈夫,马建国再无消息,等来的却是马建国的父母,本就没结婚证,连手续都不用办,上学时关系已经转走,俩老的过来只是告诉一声,留下一百块钱算是孩子的抚养费!了断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