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也是临时建起来的, 一开门, 娘三就进去,一流的柜台,里面摆着各种日常生活物品。他们首先要买的是炉子的炉条和炉盖两套, 六块钱和八张票, 五把锁, 五块钱和十张票, 火柴两包八毛, 盐五斤七毛, 国胜的胶鞋, 四块二,然后就是他们几个的布鞋, 孩子的两三块,大人的四块。每人一双袜子,孩子的三毛多大人的五毛。
酱油两毛一斤, 醋八分一斤, 饼干七毛要粮票,细棉布三毛六, 林林总总买了一堆东西, 两个水桶再次装满。卖鱼的钱也花干了。
好在回来的时候遇到一辆拉货的车搭了一段路, 进村已经是过晌了。张老太大倒不是很仔细的人,从镇上买了十个馒头回来,到家热热,放上一锅菜汤, 两个小的吃的也很香。
国胜看到两个弟弟每人往嘴巴里放了一颗糖很是幸福的样子,看雨桐不吃就往雨桐嘴巴里塞了一颗,雨桐无语!自己是真的不想吃!
“老太,明天我还想去卖一次鱼”国胜道。
“这两天我们搬家,先别去呢,明天借一辆排子车过来,我们先把没用的搬过去,咱们家还要请人盘炉子和锅台,等两天咱们去买二斤肉回来”
“好,我们听老太的,等会儿我就先把棍棒送过去,院子也要夹上寨子”国胜道。
“大哥,我们这个房子肯定不要了,说不定大队就会让人拆了,我们把砖石拉过去做院墙不是更好”雨桐道。
“呵呵,还是桐桐聪明!”国胜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恩,这个主意是不错,以后我们闲了就来这里拆房,还有你们两边的房子,都能拆出石头和木料来”张老太道。他们孤儿寡母的,院子严实点最好。
下午屋里的缸盆桌椅板凳什么的,用排子车拉了两趟,卸进不住人的西院,用锁锁上。倒腾了两天,不是很重要的基本上都拿过去。国胜再去钓了一次鱼,跟着老太两人去了一趟镇上,回来买了二十个馒头和二斤肉,一斤酒。第二天找了两个盘炉子最好的好手盘了两个炉子垒了一个灶台。老太做了一桌饭菜款待二人。
老太的饭菜做得很好,炖了两条鱼,炖了一个肉菜,炒了一荤一素,让国胜叫了村长和支书、葛大爷。几个人吃好了,干脆帮着叫人把老太的家给搬了!生产队出了一辆车,满满一车东西全部安进新家。
新锅新灶生了火,晚上铺上新编的垫子总算能睡个安生觉。那边的箱子板柜摆上后,平时的被褥衣服就可以收进去。一规整总算有了家的味道,只是外面还没有夹寨子,老房那边的红薯和白菜还没出。
张老太带着孩子们出了红薯,一车车推过来,村上的玉米和红薯收了后,大伙分粮食,这次因为地震,上级没要村上的公粮,家家按人口和工分分后,居然不少。尤其张老太家的孩子都属孤儿,是照顾范围,最后分了一千多斤粮食加上一千斤的红薯,满满装了三个男孩子住的西屋一地。
今年红薯多,加上孩子们拾秋捡回来的,张老太把小红薯晒了,大的小心储存起来。让村上去镇子上的大车捎回一百斤盐,盐了咸菜和雪里蕻,秋风已经扫尽树上的叶子。各生产队分秫秸,得了秫秸家家夹寨子,葛大爷看不过张老太家老老小小,带着儿子们一天就把这边的坑挖出来。
国胜跟着老太用了五天时间才把寨子夹好,再用木棒和秫秸做了院门,家家几乎一个模样,冬天取暖指着烧炉子和大炕,他们家没劳力捡树枝,买煤需要票,队上分的玉米骨头有数。雨桐的小脸皱了又皱,她很怕冷,冬天怎么过?“大哥,冬天咱们怎么办?有办法弄木头或煤吗?”
“明天我去捡树枝,地里还有茬头,不然咱们去铁路上捡煤”
“这里有铁道?有运煤的车?”
“我跟我爸去过,拉煤的火车一过,就会有煤掉下来,有很多大人孩子去捡”
“我跟大哥看看去,咱们捡一阵子或许就能过冬。”
“都不准去!你们还要不要小命!每天都有卷进火车里死的,咱们去地里拾茬头一样能过冬,再不济咱们去拆老房,里面木料多着呢!”张老太一进来就听兄妹二人商量捡煤的事,孩子们太小也太过危险了,真出啥事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老太,我们听话,不去就是,明天我跟大哥二哥捡树枝割苇子”雨桐马上表态。
“你们几个小的都在家看家,我和国胜出去就行”老太道,孩子们来后,生活感觉有了盼头,老太太的身体感觉比以前好了很多。
立冬过后,外面开始上冻,家里种的大白菜拉过来,别人家都挖了地窖,他们家没能力挖,只得把白菜放在西边那套没人住的屋子,上下用厚厚的草帘子包住,围了好几层。老太和国胜像勤劳的小蚂蚁往家倒腾。
雨桐在家看好炉子,东西都不禁烧,烧一会儿就会燃尽,雨桐不敢放煤,只能放玉米骨头和木块,一天下来也会用掉不少。有雨桐作弊,家里的柴火倒是日渐增加,两个屋子被烧的暖烘烘的。
两个大的出去了,雨桐忽悠着国强和国勇跟着练练基本功,身体好不得病,也是在省钱。对于雨桐的笔划,在糖果的引诱下两个小的倒是听话。
看着两人实在辛苦,尤其老太年岁大了,更不能过于操劳,雨桐偷偷往自家的玉米骨头堆上狠狠加了一大堆,柴堆上也加了不少树枝,让回来的两人大吃一惊。
“你们看到谁给咱们家送柴了吗?”老太问。
雨桐跟国强均摇头“我们就在炕上啊,没见有人进来,不过你们走了我们睡觉了”雨桐老老实实回答。
“哦!一定是村上可怜咱们才送来的,这么一堆的确够用了,明天就不出去了!”老太道,心里想着究竟是谁这么好心,这个情还是要记下的。
不用拾柴,国胜让老太在家做做衣裳,看看家里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自己闲不住,在老院找能用的东西,或拆墙等够一车了来回来,家家都要盖厢房,所以自己的老院有用的都会拆过来。
雨桐跟着老太在炕上学针线,老太剪好了布片,她就帮着缝,开始老太还没当回事,就当小孩子玩玩,没想到走了几趟针脚还过得去!于是就把整条的缝交给她做。
“你这针线是跟你妈学的?”
“嗯,我妈做衣服都是给我一块布头练手,老太,我妈以前怎么样?”雨桐一针一针认真缝,和老太太聊天。
“你妈的命很苦,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我刚来的那会儿你妈在刘家,村里很多人都看到你妈和长工一样干活,不过刘地主也下地”
“地主不都是剥削别人吗?怎么会下地干活?”这个问题雨桐一直不解。
老太叹气道“说是地主,有些只是喜欢把辛苦赚回来的钱买地,地少的时候全家干,地多的时候就要雇长工了!为了省一两个人自己家人也会干活,像咱们村上的刘地主只是比别人家吃的饱,吃得好一点,他们家并不一定有多少钱。
但也有狠毒的地主,那纯粹是地主了,靠着剥削别人,压迫百姓积累家财,逼得人家破人亡是常有的事,只是咱们村没有”
“老太您是哪里人?您的口音好像离我们这里好远!”
老太陷入沉思,良久后才道:“我不记得我的老家了,我听他们说很小家里就把我卖到了山西那边,跟的这家主人后来去了山东,再后来,这家人的儿子出息了,就让家里去上海了。我们这些下人被转手卖给了几户人家,我新主人开着一家铺子,你太爷爷就在那铺子里做伙计,见我老实靠得住就向主家求了去”
老太说的很简短,没再往下说,雨桐突然觉得老人浑身带着悲凉,就没再打扰她,丈夫没了,孩子没了,剩下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
炕上热热的,他们都穿上了老太做的薄棉袄,国勇晚上经常尿炕,老太就用旧布多做了几个垫子,雨桐坚持晚上多起来几次把把尿,这样虽然累一点,但是不用经常晒垫子,如果不洗会很味道。
国胜不好意思把自己弟弟交给一老一小带,但是自己和国强睡觉死,在雨桐坚持下,只得放弃,所以东屋就住着老太和雨桐、小国勇。西屋住了国胜、国强兄弟。
河上结冰后,老太也不让国胜出去了,一家人开始了猫冬,只是素的要命,听说生产队养的猪会到过年才杀,一人也就一斤肉,雨桐咽咽口水,自己东西多,却不敢拿出来。再馋也没机会吃,真是要命!
郁闷的雨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看到外面的小麻雀咽咽口水,“大哥,我要吃麻雀!”国强和国勇一听马上都趴到窗户跟前看外面的小麻雀,“大哥,我也要吃!”“我也吃!”
老太笑道:“麻雀哪里是那么好抓的?想吃肉了再等等,队上到年底才杀猪”
国胜穿了鞋要出去,雨桐忙道:“大哥找筛子,下面撒上一点饽饽渣,我跟你去”说着麻利地下地穿鞋,国胜又把她抱上去,“你说我来做,外面冷着呢!谁都不准出去”
雨桐只好在窗户跟前指挥国胜,就连老太都在窗户跟前看热闹,当三只小麻雀被扣在筛子下时,国强忍不住跑出去帮着拿,本来想吃的东西,回来被几人当成了玩具玩起来。老太把鸟的翅膀羽毛剪掉,麻雀飞不起来在炕上灵活地蹦跶,国勇流着哈啦子满炕地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