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盘古沙镇工作,需要把户口从学校迁到镇里。晴雨珂来了半个月,在卿妤琴的热心陪同下,对盘古沙镇的基本情况都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
盘古沙镇的户籍管理,属于常住人口常住户口管理制。迁移期限是一个月。盘古沙镇的公安派出所就在距离邮政局三百米的的侧巷子里,也是一个四合院,院内有新建的篮球场,有十几棵碗口粗的大樟树,办公楼是座三层青砖混泥土建筑,办理户籍的办公室设在一楼,门前造了一座花坛,花坛周围清一色的紫荆花栅栏,里面种了一些兰草和八株茶花。院内环境清静优雅。
睛雨珂来过四次,每次都是卿妤琴陪她来的,每一次都没有遇见办户口的工作人员在岗。当时的派出所户籍人员名义上挂的是专职,实质上都是只要所里有事干,人人参与人人齐上的状态。晴雨珂第一次来时,全所没有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如同撤离的空楼。第二次来的时候,只有一个烧饭的老厨师,他告诉晴雨珂干警们都抓赌去了。第三次来的时候,全所都在开会,十几个人着清一色的短袖月白色夏衫,个个挺起腰板,脸色凝重。第四次来的时候,有两个小姑娘在,只说办户籍的哥哥回家相亲去了。
经历四次不巧后,卿妤琴开了一句玩笑,“你的户口盘古沙镇不收呢。”
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可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了,晴雨珂说:“是你背时星吧,下一回,我自己去”。于是,她真的决定独自走一趟派出所。
晴雨珂拿着资料,反复算计了一下去的时间,选择在上午九点半钟到达派出所。这一次去,果然遇到了办户口的干警坐在办公室的杉木书桌前,晴雨珂看见书桌前坐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长脸,肤色白皙,最引人注意的是一双眼睛,眼神看人时游离不定,若即若离。晴雨珂把资料递上去时,小心翼翼地对他笑了一下,心里祈祷这是第五次了,千万千万别让跑第六次。小伙子同样对她回以礼貌地一笑,这回眸一笑不打紧,他看了一眼晴雨珂之后,又讯速地看了几眼,两人眼睛对上的时候,小伙子的脸颊讯速绯红,像一团火,把整个脸烧得通红。
晴雨珂在心里好笑,心想这个大男人比我还害羞呀,上次来时有小姑娘说他刚刚相亲去了,这才几天时间,相亲过的男人看一个陌生女孩还脸红,真丢人的。
小伙子虽然红着脸,但他却是很干脆利落地把晴雨珂的资料回递过来,说:“你要到市里去把迁移证打过来,接收单位出具一个公章证明,我才可以帮你办理入户。”
晴雨珂听了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暗暗埋怨刚才祈祷不管用,果然要第六次了,办个户口就这难吗?到市里去打迁移证,市里是哪里啊?她突然好想自己的父母陪在身边,要是父母在身边多好啊,十八岁的花季,就可以蹦蹦跳跳地跟在父母的身后无忧无虑地成长。她想起卿妤琴的玩笑,心想“盘古沙”果然如同传说的神秘吗?为什么我的户口盘古沙镇不收啊,我既不是神仙,也不是阎王殿的勾魂鬼,我一个凡人,一个小小的学生妹,因为工作分配来到镇里,为什么办个户口就这么难呢?
小伙子像是猜中了晴雨珂的心思,他看着她的眼睛补充了一句:“就是到你原户籍单位去要个迁移证明来,盖上公章。然后再到你现在工作的镇政府盖一个行政公章的证明,再来找我就行了。”
“知道了。”晴雨珂在喉咙里叽咕了一声,满腹委屈地欲转身离开。
转身迈步,一个声音迎面而来,“三小子,今天有空吗?”晴雨珂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对方看见她也愣了愣,紧接着用一双半眯着充满了关爱却又笑意盈然的眼睛望着她,他说:“你来玩还是调到这里了?”
“我来办户口。”晴雨珂有点不知所措,眼前这个小伙子认得她,他是她的师兄,师兄名叫林境安,大晴雨珂几岁,在校时因为同乡聚会有过几次简单的见面。在晴雨珂的记忆中,林师兄很少跟女同学说话,也很少帮助女同学拿起劳动工具,他习惯性站在大家的侧边,用一双眯眯眼,似笑半笑地看着每一个人,眼神温和而安静,很少发言。
“很好啊,参加工作了。从此以后长大了。”林境安说,“办好了没有?”
“没有呢,这个同志要我去开两个证明来。”晴雨珂不知道办户籍的干警姓啥名什么,听到师兄林境安喊他三小子,她想称他为三姓,但忍住了。
林境安马上把脸对着办证的小伙子,大声说:“三小子,什么情况,你就不能通融办理了吗?这是我师妹,很好的师妹哦。”
被唤作三小子的小伙子干警抿嘴浅笑,并不回应林境安。林境安从晴雨珂手里要过资料,低头看一遍。三小子这时一脸坏笑开口说:“什么风把林警官吹到我们所里来了,林警官,你来帮你师妹办好。”三小子整理完桌上的资料,把它们堆成一堆,站起身伸个短懒腰,从办公桌前走出来,要把办公桌让给林境安办事。
“你小子!”林境安凶了他一眼,下意识地在腰部摸了一下,“你们所长在家吗?我借你们所里的车用用。”
“有个破吉普,停在操坪,但是规定借用不能超过两天,而且要自己加油,你要用就开去。”三小子拉开抽屉,林境安要过车钥匙,将车发动起来,在篮球场试转了三圈。
吉普车突突地发出很响的振动声,林境安没有熄火,他跳下车座,在三小子的肩膀上重重一拍,说一声“在家等我,下午回来找你商量事。”然后走到晴雨珂面前,把资料还给她,说,“来,上来,我陪你去办证明。”
晴雨珂一时回不过神来,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市里距离盘古沙镇将近一百公里呢,她去市里走一趟实属不易啊,更何况到了市里再去办理的单位还要走很远的路程,运气不好的话,遇不到工作人员,那就还得花时间去等,一来一往,得花费几天时间。今天虽说办事不顺,可偏偏在紧要关头遇见贵人相助。
由不得多想,也不需要矜持不矜持了,晴雨珂想,现在对她来说,林境安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晴雨珂坐在副驾驶座。林境安认真地开着车,从派出所一直出了盘古沙镇地界,他没有说一句话。晴雨珂面对师兄的倾情相助,很想扯几句闲话打破这种安静,但是师兄与自己平常交往甚少,彼此了解不深,加上又是少男少女的原因,晴雨珂迟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时间就在车轮的旋转下一分一秒地过去。
开出盘古沙镇,林境安的后背被汗水浸湿大半片,额头上也渗出豆大的汗珠。晴雨珂看着师兄为自己办事吃的苦头,由然生出怜悯之情,她递过去几张纸巾。林境安并不接她的纸巾,侧过头对她灿然一笑,既热烈又难掩羞涩之情,他笑嘻嘻地说:“我开车呢,你帮我擦擦吧。”
晴雨珂不由粉脸一红,千般娇羞瞬间绽放在漂亮的脸上,面对异性,年轻的她总是不由自主地表现出羞涩与微微的矜持。但现在,她想,擦就擦吧,他这是在为我办事呢,他出了这么多的汗,双后握着双向盘,擦汗不方便,就帮他擦擦吧,免得汗水流到眼睛了,模糊了视线。
草草地拭了几下汗水,晴雨珂的心坦然了许多。
“还记得我吗?在校时的情况。”林境安一边开车一边看着前方,说。
“当然记得,我去的第一年参加元旦晚会演出,排练那天大雪纷纷,教练只让我们穿着衬衫在礼堂里演呀演,冻得我们十多个人牙齿格格响,像是打菠萝。你那天带着一个高年级的男生来偷看我们排练,正好被保安抓住。”晴雨珂笑了起来,她想起了这件事,多多少少有点不体面。
“后来呢?”没想到林境安这样问,他让她继续说下去。
“我当时冻得受不了啦,正想偷偷溜走,没想到也被保安抓住了,呵呵。”
“你想知道真相?”林境安试着问。
“嗯。”晴雨珂轻轻地应了一声,小女生之态由然而生。
“那个保安是盘古沙镇的,我们在学校时关系都挺好。”
“你们早就认识呀?怪不得保安没有把你俩送到学校教务处去受处罚。我就奇怪,保安把我也放了,教练竟然允许我穿着男生衣服与大家一起排练。你那件衣服有点大,呵呵。”晴雨珂笑了。
“保安先是抓住同去的大个子,然后见我也是同伙,便放了我们,正当我们准备走的时候,你偏偏被保安抓了个开溜的正着。要知道我们校规挺严的,你要是当时溜走不参加排练,是要受到政教处处分的。我急中生智就向保安求了一个情,说你体弱每次受寒都会卧床半个月。那个保安很聪明,他会心一笑就去跟教练说了些什么,教练便特许你一个人穿上外套参加排练。当时我又不能把这些情况告诉你,只怕当时告诉你以后,你不仅不领情,还会把我弄得下不了台阶,所以只能让你蒙在鼓里,瞒着你让你穿着我的外套去继续排练了。情况就是样。”
原来是这样。这是在校时,晴雨珂与林境安最密切的一次相处了,也是距离最近的一次接触。尽管她穿着他的衣服,让他在寒风中挨冻了一个小时,但是,他们之间连一句话也没说过。晴雨珂的记忆里,就是他们相互望了望,所有的语言都是保安与教练之间的对白。他脱下了外套递给她,她感激地接过去,然后她脱下外套给他,他迟疑了一下便接了过去披在身上。他们又相互望了一眼,彼此露出微笑,然后他转身走了。
“你记得我是师兄就好。千万记住,在盘古沙镇,不要跟一个陌生人单独走。不管是男生女生年轻人还是老人小孩子,都不要跟他们单独走。”
“为什么?”晴雨珂问,心想,现在不是跟着你吗?
“记住就行了。办好事以后,我带你去看沙莫。沙莫里有些传说。”林境安握着方向盘,向市里开去。
晴雨珂一路上期待着沙漠里的传说是个啥样子,她真的很期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