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毫没因为他们离开而影响气氛。怀柔无骨与卿妤琴两个人声音最大，他们正在讲述晴雨珂遇刺身亡后，如何起死回生的那段往事。卿妤琴讲述，不时来上一句“哇、我的妈呀，不得了哦”之类的语气词，怀柔无骨则是在卿妤琴讲得口吐唾沫的空隙，补上几句感叹诗。

只见卿妤琴手舞足脚地形象：“哇噻，从她胸口里冲出一股鲜红的血，冲到天花板上，我的妈呀，把整个天花板都洗得成了红色，鲜血从天花板上滴下来，把下面站着的林政委与一排医生变成了血人一般。”

这时怀柔无骨就在卿妤琴歇息气的短暂时间中，诗兴大发地作即兴诗：“她那颗小小的心脏/承载着巨大的使命/冲破/冲破/冲破了黑暗/”。

犀利眼与张导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两个医生睁开大眼，聚精会神地听着，不愿漏掉任何一个字。

晴雨珂听见，胸口真的要喷出一股鲜血来。说得太夸张了，基本上是在写评弹了，故意招人耳目。哪有那么严重的事情发生，说什么一股血柱冲上天花板，下面的人成了血人，谁成了血人？林境安成了血人？那些医生成了血人？她晴雨珂躺在医院里那么久，怎么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呢？

她只不过受了一些伤，被医学鉴定为左心房与右心房分开，医学上心脏是由左心房与右心房构成一个大血液循环系统，只要连在一起就是完好的。现在连在一起了，不是好好地活着吗？卿妤琴与怀柔无骨大肆宣传什么呀，是想帮助她出名吗？她出名能有什么好处呢？莫非还能带来商业价值不成？

呸！呸呸呸！

晴雨珂明知自己不是商人，没有经商头脑，没有经商资本，也没有特长，赚钱的前列，站不上去，她只能属于每个月拿着固定工资，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轻松过日子一类的人。

虽然，有一次，她去珠宝商行大佬林家铠的珠宝店，看到他一屋子的珠宝时，曾经震撼过她的内心，她在那一刻产生过强烈的物质欲望。

不过，产生的欲望并没有延续很久，也没有让她从此想入菲菲跌入物质欲望的深窖里。她对金钱的欲望也只是昙花一现，稍纵即逝。

她眷恋的是生命。她体验过生与死的滋味，体验过生与死转换的复杂心情。由喜到悲，由悲到喜，悲喜交加，她都已尝过。

这种体验，除了能跟师兄林境安诉说之外，其他人，她是不齿于去渲染的。她相信也没有人能够懂得她的遭遇与体会。这世上，除了林境安，除了她师兄，之外。

晴雨珂回到桌子座位上，望着卿妤琴说：“你们不能聊点实质有意义的东西吗？”

大家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到晴雨珂身上。张导的眼神很深邃，犀利眼的眼神很吃惊，医生的眼睛里燃烧着绒绒大火。

“要是这些糊言乱语能够让你们当成饭吃，你们愿意怎么说就去怎么说吧。”晴雨珂阴郁着脸，把脸色明显地摆在大家面前。

“图个开心而已，主人不高兴就不说了呗。”怀柔无骨将一块**丢进一杯咖啡里，递给晴雨珂。

“都是熟悉人，开个玩笑。”卿妤琴马上说。

晴雨珂接过咖啡，轻轻小抿一口，看着卿妤琴嗔怪道：“熟悉你个大头鬼。”说完看了看奉天行与吴常伦两个医生。

犀利眼低头沉思，不时偷偷看一眼晴雨珂。张导非常直白地说：“你写几个稿子给我试试。”

晴雨珂知道自己没有写过像样的作品，自从进入文化部门做专职作家之后，基本处于瘫痪状态，作品一部也没写出来，写作成了用来拿工资的一个虚晃子。

“够不上张导要求的水平。”晴雨珂不想把自己说得一钱不值，一无自处。按照近几年的状态，在文学贡献上她真的是一钱不值，一无自处呢。

“你写过《铠撒的诱惑》，就凭这一部作品，就可以说，在盘古沙，已经奠定了你的文学地位与起点。我非常相信你有这个实力。我期待你的作品再次横空出世。”张导说，“多努力，多出作品。”

“我写的东西是乡里狮子乡里耍，没有大作为大出息。”晴雨珂暗暗思考，作为一个专业作家，以后是要多多努力，多出作品，起码要对得起这份工资，为社会输出几本有用的作品。

奉天行大声抢话：“你作为大大的，就凭着心脏破成两半不死的传奇，成为我们医学界的研究方向，你的心脏结构将成为我们医学研究领域的样本。”

红岩松站起来，一掌拍在奉天行面前，压着声音吼道：“你再说一遍试试？”奉天行连忙问吴常伦对不对，吴常伦连连点点，

红岩松就近抓住吴常伦的衣领，怒目而视，咬着牙关，威胁道：“你敢，除非你们不想要命了。”

吴常伦被红岩松提着，眼镜掉到了地上，眼珠向上翻白，像一只死白鱼。他为自己解辨道：“我们只做学术，为今后心脏病研究出一片新的领域，为医学作贡献，为人类作贡献。我相信晴雨珂本人应该会有这种觉悟。”

红岩松在吴常伦脸上狠击一拳，又飞出一拳打在奉天行脸上。吴常伦与奉天行两个眦牙列嘴，捂住鼻子与嘴吧，瘫坐在椅子上。

服务生赶紧走了过来，要劝架。有几对小青年转过了头望着这边。

红岩松拉着晴雨珂往外走，晴雨珂非常生气两个医生的话，跟着红岩松快步出来。

见晴雨珂走了，奉天行与吴常伦不顾疼痛，追了出来，口里喊着：“等一等，等一等嘛。”

犀利眼招一下手，叫服务生结账。服务生站在桌边，指着两个医生小声说，他们那边的咖啡也没结账。”犀利眼摆摆手，说声“一并结了，快点。”

一场好好的聚会不欢而散，犀利眼郁郁寡欢。几年前他看了晴雨珂的小说让他从画画转到了做导演，这次见面又让他弃导演重新画画，见到红岩松为她挺身而出的画面，觉得画画也没有意义，他更想探寻盘古沙那片沙漠下的神秘。

他想，人生真是变化无常，连自己都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做某件事，为什么要去做，他期望别人懂得与理解干什么呢。

他知道自己认识地做过两件事，从小认真练习过画画，长大后认真导演了一部电影。当然，这部电影说是导演，其实是他在电脑上通过动漫合成的，完全按照他的想法来完成的。这部片子让他花光了老爷子的底子。以前他从来不知道钱是什么概念，他只知道，他家老爷子有许许多多的钱，现在已经被他败得精光，要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老爷子说话的语气大不如前，他熟悉的圈子内的人也不再像从前一样敬畏老爷子。

他把自己的迷茫全部画在《古镇重刹》的海报上，海报上的男女主人公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冷、傲、茫，其实就是他的内心写照。

那是一份孤独，无人懂得的孤独。

当他看到晴雨珂站在海报下，痴痴地望着海报上的人物时，那一刻，他仿佛看到荒漠的孤岛上走来了一个人，带着微笑与深深的懂得，来到了他的面前。

当他知道看海报的人就是无形中怂恿他要孤意拍《古镇重刹》电影的人时，他高兴得差点要休克过去。

他怀疑在这个世界认识的每个人，都是有因果轮回的原因。为什么要让他读到晴雨珂的小说《铠撒的诱惑》呢？拍了电影他为什么不用电子产品宣传而要画一张八十年代前的海报呢？为什么晴雨珂不完整地看场电影偏偏要站在海报下看海报呢？为什么他见了晴雨珂对她有着那么浓厚的兴趣呢？她身上倒底有股什么气质与力量在左右他呢？

犀利眼不停地问着为什么。他知道，通过一场咖啡演变，连接他与晴雨珂的关键链，已经发生变换，不再是怀柔大师的吟诗，而是粗鲁地拉着晴雨珂手的人，此刻，那个人正拉着晴雨珂向外走，不知要走到哪里去。

犀利眼快速付了账单，跑出来，拦住一部的士车，开到晴雨珂面前，把她与红岩松一起接上车，甩掉了两个讨厌医生的纠缠。

到附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开了两间房。

三个人坐在一间房里。无话可说。

沉默了很久，“你来盘古沙干什么？”晴雨珂问红岩松。

“陪着张导出来转转，张导说盘古沙镇有许多没人挖掘的故事与景点。”

“景点有啊，大漠一片，随你想象。”犀利眼说。

红岩松像是记起什么，问他：“收购买断《古镇重刹》，你要多少钱？”

犀利眼毫无兴趣，他还沉在低落的情绪之中说：“顺便吧，反正不是钱的问题。”

红岩松笑笑，“给你二十万愿意？”

“二十万买道具都不够。”犀利说。

“你要多少？”

“我说过不是钱的问题，如果你想要，就送给你。如果你公司要，直接把钱送给我老爷子就行，具体多少数不用告诉我了，只要让我家老爷子高兴，觉得我没给他丢脸就行了。”

“对，张导说过，你这部电影买的是创意，并不是其他。创意很重要，他怕往后他拍出一部电影来，与你的意境相同，让人产生剽窃的想法，所以才想与你协商。”

犀利眼摇摇头说：“没什么意境，真正的意境在晴雨珂的脑子里。我们刚才创意出一个新的意境。”

“什么新的意境？”红岩松问晴雨珂。

晴雨珂轻轻笑一下，“无聊呗，一群无聊的人，要想去掘开盘古沙石碑，看看石碑下到底埋藏了秘密没有。”

“无聊，乱七八糟。怪不得那么多人要打你的主意了。”红岩松说看向晴雨珂。

“谁要打我主意了，除了你，哪个敢有想法。”晴雨珂说。

红岩松嗤之以鼻，不以为然地答道：“说你幼稚你不服气。虽然你大了我几岁，心里上比我嫩着呢。张导让你写稿子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他说的漫不经心是吗？他是盯上你了，你得小心着他，你以为他盯着你的什么？”

晴雨珂摇摇头，她不知道，她根本没有去想这个问题，她以为是张导活跃一下气氛，无话找话跟她搭讪呢。犀利眼也猜想不出张导有何用意。

见两人都不懂，红岩松才说：“张导盯上你的经历了。确切地说，他跟奉天行与吴常伦一样，盯上你是心脏破裂后重生的唯一一例，你是不是觉得你根本写不出好文挤进好作品行列？你是不是觉得你就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吃饭穿衣走路睡觉？不不不，只要好好地炒作一下，你就可以成为他手下的一棵摇钱树。你以前写过小说《岂撒的诱惑》，在盘古沙镇有点小名气，包装一下就会成为名人。怎么包装，各有各的道。医生用你的心脏可以大做文章，写几篇狗屁学术论文到处夸大事实，便可以让他们晋级加薪，到处演讲，不用多久，便可富得流油。张导想的也是你的这颗小小的心脏，把你的个人简历一写，你说你是不是全国最出名的人物了？或者全世界有人想要认识你晴雨珂为什么心脏破成两半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你的稿子到他手里，找几个写手，重新一写，说成修改，然后署名晴雨珂大名，想想能卖多少钱？使劲想想。”

“不要说得这么恐怖好不好。”晴雨珂听得心里发毛了。

“你真的需要我好好地保护。”说着，起身将犀利眼拉着往外推，犀利眼也要保护晴雨珂，他不出去，他怕红岩松欺侮她。

红岩松力大，将犀利眼推出门外。砰地关上门。犀利眼使劲捶门，大声叫道：“快开门，不然我要报警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