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珂从风水坊回到家里,等待杨梓盛失踪归来的日子是漫长的。
现在的晴雨珂可谓四面楚歌,身心不安。娘家四兄姐掂记着母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一块莫名其妙的玉,而婆家人知道了杨梓盛是因为酒后吵架出走,对晴雨珂的言语间便有些不恭,甚至有人提到怀疑晴雨珂把杨梓盛谋害了。
卿妤琴够义气,一直陪着她。晴雨珂便少了许多口舌之争,身体暂时得到舒缓,心灵也得已暂时休息。
卿妤琴在她家里连续住了三夜。时隔十多年,连续呆在一起三天,旧话新提,聊起晴雨珂当年见到杨梓盛芳心萌动,穷追猛打那股劲。
“说说你吧,第一天看见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事,到了晚上才知道你们聊着的内容,原来是杨梓盛丢了,他怎么丢的?怎么把老公弄丢了?再说一遍我听听。”晴雨珂把身子埋在沙发里,有气无力,被卿妤琴掐了一把。
说起老公,她真是头痛得要命。杨梓盛失踪前当天,他们是在她大哥晴雨宣家吃饭的。席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她先回了家,杨梓盛是喝醉了酒之后进屋的。
晴雨珂记得杨梓盛回家时,当时她正在电脑上写东西,杨梓盛二话没说恨恨地走到她面前,用手一扫她手里的健盘,键盘掉到地板上,他飞起一脚将健盘踢出了房门。
“你疯了?”她一双杏眼怒睁。
“娘的,有什么了不起?当个领导可以违所欲为?哼哼,一个女人还能翻得了天去。”杨梓盛把在大舅子家受的委屈全部发泄到她身上。
“哥哥姐姐嫂子欺侮我也就罢了,你就雪上加霜吧!我是娘的,你好像就不是娘生的一样。”她与杨梓盛婚后第一次大动干戈。
“想翻啊?翻啊!看你翻天去。”杨梓盛完全变成了酒精状态。俩人你一句来我一句去,酒后失态的杨梓盛把她的祖宗八代全部恭维了一遍,她哭了,连哭边数落自从认识他以来,所有受到的委屈。
闹局僵持了近两个小时。十岁的儿子杨铭晓背着书包回家了。
杨梓盛还在使劲扯着大嗓门骂人。
她住了嘴,走进厨房。过了一会,杨梓盛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了电话,才停止嘴里的叫声。她看见他走进了卫生间,然后又见他走出了家里的大门。
晴雨珂没有过多的去留意杨梓盛,而是气呼呼地躺在床上,拿出杨梓盛的盖可玛香烟,第一次点燃了一支烟学习抽烟。她想认认真真地生一回气,因为以前每回吵架或者生气都由她主动跟他说话才算化解矛盾。心想,这回生气一定要等到杨梓盛主动来跟她说话,不然,她誓要与他冷战到底。
可是,等了三天,终究没有等来杨梓盛的主动道歉,他失踪了。
“然后你去报案了,然后我们又认识了。”卿妤琴说。
“你不是全想知道吗?就这样啊。”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去京城。你对杨梓盛的感情我是最知情的一个人,我始终相信你对他是执爱的。当初一见钟情,丢了魂儿似的非他不嫁。”
“你说的对,我就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丢了魂儿。当初你为什么不劝我?我之所以那么动心,还不是因为你说的第一种风趣,蒙蔽了我的心。”晴雨珂的大腿被掐得生疼,她踢了卿妤琴一脚。
想当初遇见杨梓盛,就是因为卿妤琴要去寄明信片,说好五分钟回来,偏偏等了十分钟还没见人。遇见杨梓盛以后,她满脑子里充满了卿妤琴说的第一种风趣。想想看,十八岁的花季,在大街上,看见一个勾魂的人,应验了本地传说的第一种风趣,心里的那个美哉乐哉呀,自然无以言表。那个时候,晴雨珂的心里,每天哼着“想你时你就在眼前在心田”的小调。
晴雨珂从来没有问过卿妤琴关于第二种风趣是什么,今天她特别想知道。于是她问:“十五年了,我还从没听人说过盘古沙镇有第二种风趣,今天你要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讲出来让我洗耳恭听。”
“你这么没没良心吗,杨梓盛现在生死未卜,所有人都在担心他,你还有心思去听第二种风趣。你把第一种风趣好好了结后,再去寻思第二种风趣吧。”卿妤琴知道晴雨珂现在的心比谁都难受,她故意找话题岔开晴雨珂的烦恼。
想想也是,杨梓盛,她晴雨珂的老公,现在失踪了八天七夜,没有任何信息反馈,师兄林境安说他有女人缘,能逢凶化吉,随遇而安,在没有见到他本人之前,谁知道应验什么时候才能到达。
晴雨珂坐在沙发上,总结自己的爱情:一个女人的芳心被一个男人掠去后,女人最大的能量释放便是,无境界地幻想。女人通过幻想达到对男人的渴慕,继而发挥联想,一步亦趋地进入倾慕,而后一发不可收拾。值到最后,身陷囫囵,心力交瘁,自己作茧埋葬了自己的青春。
她想起自己在邮政局门口他从她眼前匆匆而过,惊瞎了眼睛之后,一直是这样,整个人跌入了庸俗的凡尘中,进入到尘埃的最底层而爬不出来。
那时候,她没日没夜地想念他,在哪里,是何许人,叫甚么名字,有没有女朋友,结婚生孩子没有。后来卿妤琴帮她打听到了杨梓盛就在盘古沙镇的一个自来水公司当职员,晴雨珂兴奋如雀,激动的心狂跳了三天三夜。
她利用镇里团委书记的身份策划组织了一场盘古沙镇最大的篮球联谊赛,她把杨梓盛抽到了筹备组当工作人员。
她认识了杨梓盛,她也让杨梓盛认识了她。杨梓盛看起来文质彬彬,做事很细心,把晴雨珂安排交待的筹备组工作,做得井然有序。做完筹备工作后,看到比赛场上一场场精彩的比赛,一个个身如蛟龙翼虎的男子,晴雨珂很想看到杨梓盛在球场上倒底是个什么样儿?她想象着杨梓盛像个书生一样木纳起跳,捧个篮球像个小女人一样乱扔不进球框。
自来水公司队正好有人被抽走应酬水务外勤紧急处理去了,公司领导便让杨梓盛临时入队。本来自来水公司与食品公司打半决赛已处于下风,杨梓盛一上场,风向逆转,投篮远远超过了对方队,从而一举取胜。食品公司队虽然输了,并没作因为临时换队员提出异议,而是后面几个队要与自来水公司应赛时,联名抗义临时调换登记在册队员。
这个事情,在当时的比赛大赛场内,引起了一场动荡,比赛差点搞不下去。镇书记找到晴雨珂,要她处理好舆情。晴雨珂欣然应允,其实她当时的动力,是想看到杨梓盛在场球上的身影,杨梓盛上了球场,一点书生味也没有了,他身轻如燕,弹跳如飞,冲锋如虎扑猎,间球却又如猴灵敏,奔跑贯穿全场,投篮十有九中。
晴雨珂出面,没有花费很多时间,没有出现大的阻力。她把所有队长叫到一起开了一个小小的会,向队长讲述了自来水公司出勤应急为民服务的崇高职业道德与操守,要求大家服从镇党委政府的大局意识。说得队长们点头称是,高高兴兴地回队做队员思想工作。
本来比赛场上的大型横幅标语写的是“强身健体,勇当第一”,晴雨珂马上让人扯了下来,重新做了一幅标语挂上去,标语换成“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由此,晴雨珂受到过团县委与盘古沙镇党委的表扬。
后来,就常有类似聚会喝酒、打球、散步、借书类小活动。晴雨珂与杨梓盛接触了三年,没见杨梓盛身边带出一个女朋友,但他在三年漫漫长长的时间里,却没有向晴雨珂表白过一次,他们处在一起像是同事,像球友,像步友,像同性朋友。
晴雨珂在盘古沙镇的四合小院里住了三年,然后调到了县里机关工作。与杨梓盛的接触便少了许多。大嫂子帮她介绍了几个对象,其中一个是老师,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他外貌中庸,谈吐风趣稍逊,晴雨珂见过一次后便谢绝了第二次见面。二嫂与二哥帮她介绍一个市政府的秘书,晴雨珂在二哥家见过两次,秘书文静,与晴雨珂见面时眼睛老瞟着别处,她在二嫂面前偷偷笑话那个秘书是个斜视对子眼,将来肯定爬不到更高的位置。二嫂帮着秘书说话,她说:“人家那是喜欢你,不敢直接对视你。他才华横溢着呢,年纪轻轻就给副市长当秘书,前途好着呢。”
母亲的同事也给晴雨珂介绍了一个有钱的主。说是父母即将退休,双双退休工资颇丰,四个儿女,上面三个全是姐姐,一个在英国,一个在美国,一个在新加坡,个个家庭幸福,家有万贯钱财,被介绍的青年在家最小,也是家中唯一的男孩,现在部门工作,也是干部身份,只是个儿稍矮,配上晴雨珂的身高却也足足有余。
晴雨珂听了介绍,先就在心里开始讨厌这个人,心想,我堂堂一个团县委团干,年轻貌美,能养活自己,虽然父母没有退休工资,哥嫂姐姐姐夫都是有头有脸家境富裕之人,为何委屈自己一生与五大郎生活在一起,就算睡在一座金山里,又能如何?
晴雨珂便找了诛多的借口,竟然没与那个男子正式见上一面。母亲很是惋惜,偷偷与介绍人密谋,怂恿家有金山的小伙子主动在她下班的路上去堵,来个巧遇相识,而后达到自由恋爱的结果。
那个男子对晴雨珂十分上心,在她上下班的路上足足堵了她三个月。说来好笑,每次见到晴雨珂,他来时充满自信的眼神即刻退却自信,低下头不敢叫出晴雨珂的名字,在三个月的正面相视中,他竟然没有一次能说出话来。晴雨珂自然知道他就是母亲要给她介绍的人,她故意挺着胸脯,把头仰起,下巴扬得高高的,目光永远向着前方的高处,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去。男子好几次急步从她身后追上去,但是看到她陌然的表情每每都是欲言又止,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晴雨珂骄傲的身影渐行渐远。
其间,盘古沙镇讯速发展起来。自来水公司扩大,杨梓盛调到了与晴雨珂工作的附近公司上班。她知道了他一直有女朋友,至少她知道他有过四个女朋友。晴雨珂伤心过,偷偷哭过,她发现自己爱不上别人的原因,竟然是杨梓盛在邮政局门口那个脱尘若仙的潇洒身影迷惑住了心。
她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杨梓盛与女朋友彻底分手,她主动出击,表白爱情,让杨梓盛感受到了心灵受创后的抚慰。然后,简单交往了一阵,顺利结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