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独自离开了玄黄,他没入星空,沿星空之路前往真极。
皇途,是那么血腥,亦是那么真实。每一个踏上皇途的人,都在与孤独和死亡为伴。但这是他们必走的一步,古今皇者,无不是在血雨腥风中,击溃了一个又一个强大的敌人,踩着他们的尸骨,登上了绝巅。
真极,是一块磨砺己身的混乱之土,苏寒不能停止,他如一个天生的战士,从昔年离开星神山的那一刻起,就在不停的战斗。
圣境,其实只是一个起点。
滞留玄黄三年,重归真极,这颗蔚蓝色的生命星辰,仿佛没有任何改变。天地间的灵气充沛,天道昌盛,无数处圣迹与皇迹中,仍有丝丝缕缕的道韵在流动。
这里已经被仙临人占据了,中土东极,两个最为繁茂的大洲内,所有灵土都易主,居住在此无数年的真极人被赶出家园,或被当做猎物残杀。死去的尸骸遗留在旷野古路,无人问津。
这三年中,仙临又有大批的修士迁徙到真极,但这仍不是尽头,真极是一块广袤的生存空间,接下来数十年内,仙临人将会全部搬迁此处,将他们的祖星舍弃。
仙临的修士们来了,年轻一辈的英杰亦来到真极,他们掀起了一场旷世波澜,在一次次万众瞩目的大战中,将自己的姓名深深楔刻在真极大地上。
初入真极,苏寒隐姓埋名,他隐藏在万千流离失所的真极人中,得到了不少消息。其中一些消息,触动了他的回忆。
据闻,仙临古教一些神子已经在真极闯下了威名,这些人中,亦有苏寒所识的。
“他们的神子都很不凡。”有真极修士流露出深深的无奈:“其中一些佼佼者,据说跨入了圣境,将真极古教世家的神子与嫡子灭杀了许多。”
很多真极人已经屈服了,面对强大的敌人,不屈服的代价就是死亡。仙临攻伐真极的近十年间,死去的人何止成千上万。每个人都想活着,大多数人放弃了抵抗。
苏寒默默行走了十数日,他触动很大。仙临人俨然成为这片大地的新主人,他们占据了一些古教原有的山门,加以改建,无数真极人被奴役,替仙临人挖掘玉矿,寻找资源,铸造法器。
沿途所见,让苏寒一阵心凉。他可以察觉到,一些真极人的眼神,在短短数年间仿佛麻木了,他们如同行尸走肉,在煎熬岁月,在这种被奴役的生活下,何时将寿元熬尽,就算最好的解脱。
“躯体被奴役,并不可怕,心被奴役,一切就都没有希望了......”
苏寒无力改变这些,他绕行东极,进入中土南部,这里与南疆接壤,原本就很偏僻,此刻更加荒凉。他沿着这里向西,想要从孔雀古朝经过,而后前往中土中部。
四面皆是山,连绵不绝,化成了一片如浩瀚汪洋一般的山海。百万里青山郁郁葱葱,从此处向南,可至星神群山,苏寒犹豫了许久,最终,他微微叹气,按原路而行。星神山,已经没有再去的必要。
他前行了数日,山势开始缓和,雄山变成了丘陵,高不过百丈,极远处,有一座在丘陵中突兀而起的峻峰。苏寒对此地亦很熟悉,这座高山的山巅上,有一座古刹,是当年沐雪儿带发修行之地。
古刹依旧,钟声不绝,庙中的僧侣远离俗世。此刻,一缕波动从古刹中弥漫过来,微弱的如同一抹清风,但苏寒灵觉极其敏锐,他捕捉到这缕波动,随即就察觉,有人在古刹中证道,将要度圣境天劫了。
显然,古刹有阵纹遮蔽了气息,将证道者跨入圣境时的波动极力掩盖。
“是古刹中的大师证道为菩萨了吗?”
苏寒本不想再此久留,但这缕波动让他止步,未过多久,这缕波动愈发强烈,连阵纹都遮盖不住了,明显是证道者完全跨入了圣境,将要迎接浩大的天劫。
呼!
山巅的古刹中,有一道身影冲天而起,他极力压制着身躯中四溢的圣威,飞快的没入云层,赶往域外。
圣境天劫的强度因人而异,寻常修士渡劫,与王体道胎渡劫差距很大。昔日真极天道融合,第一批圣人证道时,均在域内渡劫,但此刻形势不同了,仙临人主掌真极,察觉有人证道,必会第一时间赶来扼杀。因而,古刹中的渡劫者飞身赶往域外,要在星空中度过天劫。
苏寒未惊动此人,他运转隐空大术,随后跟去。真极的老辈圣人几乎死绝,后起的圣人将会是反攻仙临的有生力量。
冲出厚重的气层不久,极远处的天宇间,顿时传来的雷霆轰鸣声,一道道粗大的天雷雨点一般劈落下来,一名老僧的身影在雷光中盘坐。这是古刹中的一位高僧,他不似别的渡劫者那样拼命反抗挣扎,静静闭目盘坐,将身躯外无尽的雷霆当做了细密的春雨。
但天劫的力量无比强势,老僧的身躯被劈碎了无数次,他未有苦楚之色,淡然如清风流云,躯体内流动着一缕又一缕佛光,震耳欲聋的雷霆之间,仿佛亦传出了隐隐的诵经声。
老僧经受雷霆洗礼,宝相*,佛光转动,抚平了身躯上的创伤。他脑后升起了七轮淡淡的神光,随着雷雨在不住的波动幻灭,闪烁着七色的光芒。
这确是一尊正在渡劫的圣人,待天劫退去,老僧将成为佛门证道的菩萨。
老僧的天劫并不算浩大,他可能只是一具凡俗肉胎,在古刹中修行千年,日积月累,感悟佛法自然,完全凭借己身突破了圣境。但这亦很不寻常了,自古王体道胎能有几尊,修士中大半都是普通人。
“佛门多一尊菩萨,真极就多一分希望。”苏寒在虚空中默默注视着远方的雷海,修行,亦是他如今唯一的目标,一步步至大成,才有可能汇同玄黄的真极火种们杀回故土。
许久之后,天劫散去了,老僧精修佛法,他平安度过天劫,天劫散去后,他浑身上下被雷光劈裂的创伤均修复如初。
老僧完全跨入圣境,成为圣人,他仿佛不想在这里久留,未等周围的雷光完全消散,就从域外返回真极。他压住脑后的七轮神光,亦将身躯内圣威极力收敛,很快就要进入气层。
轰!
此刻,虚空猛然一阵剧烈的抖动,两团刺目的杀光,从虚空中轰然袭来,来势凶猛且迅捷,完全将刚刚证道渡劫的老僧淹没。
老僧躯体外的佛光猛然一盛,如在浩海中的一盏佛灯。骤然袭来的两团杀光来自圣兵,且是由圣人亲手催动的,蓄势一击,威势甚强,险些将老僧体外的佛光完全打灭。
噗......
老僧大口吐血,脑后的神光黯淡到极点,此刻,两名仙临圣人从虚空中显化,他们手持圣兵,漠然注视老僧。
“真极不许有圣!这是我仙临无上次皇颁下的法旨!”一名仙临圣人阴沉沉道。
“你们只配成为仙临修士的磨刀石,偷偷摸摸的证道,是想要翻天吗?”另名仙临圣人手中圣兵嗡嗡作响,一缕缕杀光与道痕在器身外不断的盘旋。
“杀他!将其尸体在各地示众!”
轰!
两尊圣人祭出了手中的圣兵,他们皆在圣人境的第五重,联手一击之下,刚刚证道的老僧很难抵挡。
嘭!
一只紫光氤氲的大手不知伸长了多少里,将两尊悬浮在半空的圣兵直接震飞,器身咔咔的崩出裂痕。两名仙临圣人还未有任何反应,头顶的虚空泛起水波一般的涟漪,苏寒一步击飞了圣兵,极速从虚空通道跨来,他双拳齐出,斗战真谛在心,两条大脉神力涌动,全数灌注于双臂内。
臂骨紫光几乎要透体而出,苏寒如一尊紫色的魔,他黑发飘舞,两只拳头象两道紫雷,破虚空轰杀下来。
圣境之间一个小境界的差别,对苏寒来说等于没有,两尊仙临圣人完全被神力覆盖,一拳杀来,他们身躯外的圣威被打的粉碎,如弹丸般的倒飞出去。
“是谁!”一名仙临圣人忍不住口吐鲜血,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如同发自至圣强者的威猛杀伐,让他元神都随着躯体在猛烈的颤抖。
此刻,远处的老僧亦恢复过来,他出身佛门,一辈子诵经,却绝不迂腐,对强敌很不客气,抬手抓起一柄金光闪闪的降魔杵,如罗汉转世,镇杀群魔。
无人可超越苏寒的速度,他从虚空走出,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拳头象雷霆闪电,快到极致,强到极致,每一丝每一缕力量全被凝聚起来,极限彰显斗战的真意。
嘭!
一尊仙临圣人血还未吐尽,再次被苏寒一拳轰中,刚猛绝伦的一拳,将圣人的圣骨都打断了。
铛......
老僧的降魔杵亦在此刻掩杀下来,将已经被重创的仙临圣人砸的鲜血喷涌,佛光中,有龙虎的虚相升腾。
三击之下,这尊站在圣人境第五重的仙临圣人,浑身骨骼碎裂,躯体糜烂,已被死亡的阴影笼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