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吉怎么便对赌局如此自信?”
看到陈逢脸上的笑容,刘巴绷不住了,他深深地皱着眉头道,
“而今的天下形势,曹司空不断励志向前,今年以内应该便可攻灭高干,平定并州。”
“以我看来,再有两三年时光,曹司空扫平袁绍残余也绝不在话下。”
“相比之下,刘表却是步步退让,不断地将防线往后迁移。”
“如此一进一退,真等曹司空来日南下,荆州届时便是真出了英雄,又怎能阻挡这般大势?”
不得不说,刘巴虽然强项在于搞经济,但他对于天下大势的分析,却也是一针见血。
哪怕是陈逢在听完之后,也都找不出多少错漏。
“子初所言不错,但有一点你却是说错了。”
但陈逢本身也并不想要找出错漏,他不仅赞同了后者的话。甚至在接下来,他还做出了比天下许多智者都要激进许多的判断。
“什么?”
刘巴呵呵一笑,道,“子吉莫非要说,以曹司空的能力,便是三五年内也无法平定北方?”
“不不不,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个。”
陈逢相当平澹地摇了摇头,笑吟吟的道,“我只是觉得,曹操扫平袁绍残余的速度,要比你判断的稍微快那么一点。”
说着,他便将在此之际听起来无比激进,但又是历史上真正发生的一切慢悠悠的说了出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曹操今年以内不光能如子初所言一般攻灭高干,拿下并州。”
“在此同时……他甚至还有余力备战北方!”
“也就是说,按照我的推测,曹操到了来年的下半年,说不定不光扫平了袁绍的残余势力,甚至连乌桓也都能一并拿下了!”
听到这番论调,卷神魏延的眼皮稍稍抖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与之相比,刘巴的反应可就激烈多了。
“子吉既然这么想,又是怎么敢与我提出赌约的?”
说话间,他已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彷佛被吓到了一般。
毕竟,刘巴本人虽然是铁杆曹吹,但就算是他,却也不敢下定这样恐怖的判断。
两年内接连扫平并州、北方,甚至连乌桓也都一并给平定了……
这是何等可怕的一份战绩?!
在这份战绩面前,陈逢到底是怎么敢提出赌约的?
另外,更关键的一点在于。
这份判断整个天下间或许都没有几个人敢提出来,偏偏他就敢。
而且,这都已经不是敢不敢的问题了。
他在心中已有这份判断的情况下,居然还敢站在对面提出赌约……
这就让刘巴实在无法理解了。
“只因我深知,曹操此人与旁人完全不同。”
陈逢完全不在意刘巴的震惊,只是语气喃喃的道,“他的这份功绩,单个提出来的话,确实是无比的耀眼,但问题在于,他这个人与很多人都完全不同。”
“怎么不同?”刘巴睁大了双眼,满脸都是渴望。
“就算我不说,你也很快就知道了。”
陈逢说到这里,本不愿意再说,但当他感觉到两双目光都死死盯住自己之后,只能继续说了下去。
“纵观曹操一生,不是在屠城,便是在去屠城的路上……”
“兴平元年(194年),屠徐州,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
“兴平二年(195年),屠雍丘,杀男女老少数万。”
“建安三年(198年),屠彭城,杀男女老少十余万。”
“建安九年(204年),屠邺城……”
“这些都还只是影响比较大,人数比较多的,至于一些小县之类的,我甚至都还没有算在其中。”
“曹操与旁人之不同,便在于此了。”
说到这里之时,陈逢眼见二人,尤其是魏延还是没听懂,只能感慨叹息道,
“因此,旁人打仗快了,或许没什么,最多也就是多花费一些时间去安抚罢了。”
“但对于曹操而言,却是打的越快,之后迎来的反噬也就越大!”
陈逢的话音落下之后,刘巴还在想着什么反噬。
但他身旁的魏延,却是在下一刻便将答桉完美地呈现了出来。
“魏延此生,必杀曹贼!”
此时的魏延,满脸通红,双眸隐隐有着血色闪动,明显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看。”
陈逢指了指魏延,朝呆滞的刘巴耸了耸肩道,“这就是我所说的反噬。”
刘巴这时似乎已经忘记了怎么说话,只是狠狠地吞了口唾沫,接着便完全不再开口了。
实际上,就在之前的时候,他还想说一句这是不得已的战争手段。
但是当看到魏延的反应之后,他却突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
特殊的战争手段?
这么说,或许没错。
可问题在于,你既然有特殊的战争手段,那就别怪旁人对你愤怒了。
就像是魏延。
他的出身并不好,甚至之前的时候,还是义阳一个普通大户的孩子。
对他来说,他能理解什么特殊的战争手段?他能跟有可能屠杀自己的人共情吗?
作为被屠的一方,魏延估计很难跟曹操产生共情。
别说共情了,没看到他在听完了陈逢所说的话以后,都直接站起来发誓了吗?
要知道的是,这年头发誓,可不是后世渣男渣女人渣的口头语一般,那是实实在在要做到的。
因为他们真的相信,头顶上存在一个老天爷。
而且,这个老天爷还在时时刻刻的看着他们。
因此他们发誓的时候如果觉得做不到,那就索性不发誓。
要是能做到,且发了誓,那就一定是要做到的。
不然的话,他们这些人就会觉得,报应或许不会应在自己身上,但却一定会应在自己的子孙后代身上。
正因如此,誓言对他们而言,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种极其沉重的承诺了。
面对这样的魏延,刘巴还怎么敢开口扯什么特殊的战争手段?
真不怕被砍了吗?
对此而言,刘巴已经用实际行动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他,终归还是怕的。
若是不怕,他大概率会继续和陈逢争论。
当然,陈逢也因此很是等了一会儿。
一直等到疯完了以后,更加沉默的魏延坐下吃饭,他才朝一脸思索的刘巴问道:“子初在想什么?不会是想着怎么在之后劝说曹操不继续屠城了吧?”
刘巴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问题。
很显然,他就是这么想的。
“真是这么想的?”
陈逢见状不由一愣,随即赶忙道,“子初啊,你可千万不能有这样的想法,要不然的话,你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