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由一处无人居所改成的功曹署内。
“行了,你们先休息一会儿。”
陈逢靠在躺椅上,懒洋洋地伸了个腰,摆手示意两个丫鬟暂时站在一旁后,他慢悠悠地端起了陶罐,朝侧面正在忙碌的人们道。
“可有了结果?”
“回阿郎。”
人群中,一道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在向陈逢行了一礼后,道:“还差一点。”
“哦,那你们继续忙。”
陈逢点点头,摆摆手之后,朝着旁边两个丫鬟道:“有些饿了,你们去帮我拿一盒茶酥。”
“是,阿郎。”
其中一个丫鬟答应一声,微微躬身过后,转身去了。
“阿郎,还要按吗?”
另一道留下来的丫鬟,则是在失落过后,很快便跃跃欲试的问道。
“不用了,真要再按下去,阿郎我可就要睡着咯。”
陈逢打了个哈欠,继续道:“而且,你也按了这么久,应该累了吧?去休息一会儿吧。”
“另外……”
说着,他又从怀里摸出十枚五铢钱,递过去道:“这是你与欢儿的报酬,等她回来之后,记得与她分了。”
“谢……”
名为环儿的丫鬟大喜,下意识地就要感谢,但在触及到陈逢的目光之后,连忙躬身道:“谢谢贵宾。”
虽然她也不知道,陈家阿郎为何会在按摩之时,喜欢听这般称呼。
但是作为陈氏家养的奴仆,她只要听从命令也就行了。
更何况,还给钱呢!
“嗯。”
陈逢满意地点点头,故作严肃道:“以后可不能再说错了哦,要不然的话,阿郎可是要扣钱的。”
“环…16号记住了。”
环儿赶忙应了一声,做完这些之后,她才突然变了个模样,撒娇道:“阿郎,环儿想去买些东西,您……”
“去吧去吧。”
陈逢很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示意后者可以走了。
环儿立刻欢天喜地的向他行了一礼,随即便慢悠悠地走了出去,但刚一踏出门槛,她瞬间就小跑了起来,姿态……极是不雅。
陈逢看的有趣,正想多看一会儿时,身旁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直接打断了他的雅兴。
“阿郎,这环儿才不过来了几天,就这般没规没矩的,若是长此以往……”
说话之人,便是刚才回答陈逢话的中年人。
而且,他在说话的同时,也是一脸的惭愧,彷佛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般。
“陈叔你就放心吧,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是不知道。”
陈逢不以为然地打断了陈闾:“但这俩孩子才多大一点啊?不过十三四岁而已,那么规矩做什么?
就像是我,若是我当初规规矩矩地留在了颍川,能有今天这般受家族重视吗?”
陈闾张了张嘴,本想再说什么,但在陈逢的目光之下,只能无奈道:“既是阿郎心中有数,那闾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您也要多多注意一些场合……”
“好,我知道了。”
陈逢点点头,同时伸出手道:“结果出来了吧?”
“出来了。”
陈闾一面点头,一面将手中几册竹简放到陈逢手上,在后者打开观看之时,他方才继续开口道:“编县、若县、当阳、枝江……以及江陵多县府库,皆有大量存粮盈余。”
“便是依阿郎所说的一人一日两升计算,今阿郎所能动用的存粮,也是绰绰有余。”
说到这里,陈闾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只默默站在一旁,让陈逢自己去了解更多的细节。
“是吗?那就好。”
陈逢随口应了一声,满脸都是平澹。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
实际上,他的内心早已被面前这份‘资料’给震的犹如惊涛骇浪一般。
粮食太多了。
多到即便是连续发生几个灾年,也能轻松地养活十万兵马。
更为可怕的是,如今荆州还有很多的土地没有来得及耕种。
不,不是没有来得及,主要还是没人。
但这一点,随着南阳百姓迁徙而来,便再也不会存在了。
也就是说,巅峰时期的荆州,哪怕只是依靠南郡一地,也能养活十几万兵马。
当然了,这只是字面上的东西而已,实际上如果加上各种各样的耗费,以及各大家族所掌握的、不交税的,却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但就算如此,养活个七八万兵马那也是绰绰有余。
稍稍开垦一番,或许便能对比盛世足养十八万兵马的天下第一大郡……南阳郡。
如果再加上一些特殊的种子,或许南郡还要更加夸张一些。
当然,即便是现在,南郡也是不可小觑的一方大郡。
但最让陈逢惊讶的,其实并不是这些,而是另外的一件事。
最让他惊讶的是。
如今南郡的粮食,大部分都囤积在江陵!
而在看到这里的时候,他内心里一直存在的一个疑惑,大概也能算得上是历史谜团的疑惑,终于算是解开了。
“怪不得原本的历史上,曹老板宁愿冒险,也要先行一步击溃刘备。”
“如果不这么做,甚至让刘备成功抵达了江陵,以刘皇叔的号召力,再加上关羽的自行一军……啧啧啧。”
思索间,他内心不由得便啧啧称奇起来。
该说不说,曹操虽然人品方面不怎么样,但这军事方面的水准,以及眼力的毒辣,却是真心强到爆的。
“一般人,恐怕怎么都不会在没有得到,或者早已得到这份资料的情况下,便直接下定决心追击刘备吧?”
“曹孟德,果然不是一般人!”
想到曹操的强大,陈逢内心里不知为何,不仅没有半点的紧张,反而还充满了斗志。
毕竟,也就只有这样的敌人,才配他开挂对抗了。
不过很快,陈逢就压下了这种心思,认真地转过头问道:“陈叔啊,各地百姓对于南阳迁民是怎么看待的?”
“倒是不怎么在意。”
陈闾摇摇头,随后似是生怕陈逢不解似的,直接就解释了起来:“主要是因为,南郡大部分的百姓,其实都是从中原或者其他地方逃过来的,暂时还没生出严重的乡土心思。”
“这么来说,我的运气倒是不错。”
陈逢点点头,笑着道:“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陈叔帮忙了,不过这些事都可以之后再做,现在嘛……”
说着,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随即伸了个懒腰道:“也该下值了。”
“又是辛苦的一天啊。”
陈逢感慨着的同时,慢慢地站了起来。
“……”
陈闾默默望着陈逢起身,很想开口劝说。
但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失败的经历。
因此,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不得不说,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遥想当初在陈家之时,他可从来都是扮演死谏忠臣角色的。
但到了这里,他居然慢慢地就习惯了陈逢的懒惰。
简直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