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随着那盏灯笼被挑下来,周围空间的光线竟然瞬间暗了下来。
本来是正午,太阳刚刚还在头顶上方炙烤着大地。
一刹那,这个空间的时间仿佛被按下了一百倍速的快进键一般。
太阳消失不见了踪影,天色瞬间便黑了下来。
还好,月亮爬上了枝头,洒下了朦朦胧胧的白光。
安燃心里不由得一惊,下意识地往陆烬身旁靠了靠。
她抬腕看了看表,时间竟然直接到了晚上八点。
对于周围极端诡异的变化,陆烬好像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牛福来把灯笼塞到他手里:“后生,你给看看,咋个回事嘛!”
陆烬接过灯笼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
这盏灯笼,有着和它体型不成比例的重量。
只有一种可能。
“哦,这灯笼是得重新扎。”他淡然地说了一句。
然后蹲下身,把灯笼放在地上。
伸手轻轻地把上端的箍环拆开了。
当安燃看清了灯笼里面的东西时,顿时感觉胃里一阵翻涌。
一颗人头。
脸朝上。
已经风干了,皮肉都变成了黄褐色,皱皱巴巴地包裹在突兀的头骨上。
如果不是那一头时髦的棕黄色卷发,还以为是古埃及出土的木乃伊。
而那颗头的嘴里,还叼着一根燃烧殆尽的白色蜡烛。
安燃一下子明白了,自己昨晚第一次见到这些灯笼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哪里怪怪的。
因为这里的每一盏白灯笼里面,都隐约透出一团黑乎乎的颜色!
这时候牛福来凑了过来。
“哦,原来是芯子出了问题啊!”他一副恍然大明白的表情。
“也是喽,都已经两年没换过了,油耗光了,自然点不着喽!”他兀自念叨着,然后又走进院子。
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是李丽的人头!
原来,杂草丛中李丽的尸体,被他捡回来了!
“来,小后生,帮我把这个芯子换上!”牛福来说着,把李丽的头递给了陆烬。
李丽那张消瘦的脸上,此刻还保持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样子,笼着极度的惊恐。
嘴巴长得老大,眼珠突兀地瞪着。
陆烬微微皱了皱眉,不过还是接了过来。
他抬头看了看身旁的安燃。
“姐姐,我们一起吧!”
安燃明白,他是想让她也获得支线任务的完成度从而得到积分奖励。
点点头,蹲了下来。
“你把旧的取出来,我把新的放进去。”陆烬安排道。
安燃伸手,小心翼翼地把灯笼里面的风干人头取了出来。
牛福来很是时候地递过了一根崭新的白蜡烛给陆烬。
这根蜡烛的手感很特别。
比普通蜡烛更细腻,更油润。
陆烬稍稍凑近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腥味便弥散开来。
他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但是两腮跳了跳。
“别愣着了,赶紧把蜡烛安上啊!”牛福来催促道,“这蜡烛可金贵着哩,这娘们又瘦又小,做不了几根!”
此刻,安燃真想跳起来一拳头锤爆牛福来的鬼头。
在警官学院学习的时候,体能是必修课。
她自认,像牛福来这样的,干倒三四个不成问题。
陆烬似乎看懂了她眼睛里的怒气,轻轻按了按她的手,朝她微一摇头。
凑到他耳边,把声音压到极低:“你没有道具,伤不了他。”
安燃的胸口一起一伏,努力压制着内心由恐惧幻化而成的极致愤怒。
陆烬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他按照之前那个“芯子”的样子,把蜡烛插进了李丽的嘴里。
然后把人头放进了灯笼里。
封好箍环。
“叔儿,你再点一个试试。”他依旧和颜悦色地说着。
仿佛在唠着最普通的家常一般。
牛福来喜滋滋地把蜡烛点燃。
“哎,好了!亮了亮了!”他高兴地叫了起来。
当他把那盏红得妖冶的灯笼重新挂起来的时候,安燃心里感觉一阵恶寒。
那诡异的红色,分明就是用李丽的血染成的。
而那燃烧人油蜡烛带来的摇曳亮光里,此刻还能恍惚看到李丽那狰狞又凄惨的脸。
【叮——恭喜主播完成支线任务。分数统计将于稍后发送!】
直播间里一片叫好声。
【人头灯笼,人油蜡烛,这创意,绝绝子啊!】
【九敏!吓死鬼了!】
【妈妈快看,原来那颗头是不是隔壁王叔叔的?】
【陆烬小哥哥做任务好飒啊!好爱想抱走肿么办?】
【陆烬快来麻麻怀里,抱抱小可爱!给你刷一座地狱之城!】
【燃姐人美胆大,我先打赏为敬!你们随意。】
回去的路上,安燃心里很不舒服。
虽说对于各种各样的尸体早已见怪不怪,但是自己身边刚刚还活生生的人,转眼之间就被大卸八块,被如此凌虐践踏,着实让她的心脏难以承受。
尽管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
“陆烬,在这里死了,在现实里,就也死掉了?”
陆烬微微点头:“或者说,马上就要死了。”
他侧过头看着她:“等一场直播结束之后。”
他说着,轻轻呼了口气。
“你知道,我们这些人为什么会被选中?”
安燃微微摇头,盯着他墨黑的眸子,等答案。
“其实,被选中参加直播,虽然生死一线危险重重,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也是一次生的希望。”
安燃感觉他一本正经说话的时候,语气和表情的老道,更加跟他的外表严重不符。
尽管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陆烬不等她问,接着说:“因为被选中的人,其实都是现实中的……将死之人。”
听到这话,安燃不由得心头微微一颤。
“你的意思是……”她心思聪慧,似乎明白了。
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随着年龄的增长,病情越来越严重。
前不久的一次检查中,医生告诉她,已经发展成了艾斯曼格综合症。
可能还有两三年,又或者一两年。
她没敢告诉爸爸妈妈。
他们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日子该要怎么过。
她才二十四岁,生活才刚刚开始。
她郁郁寡欢了几天。
几天之后,就想通了。
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她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短暂的生命更精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