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她敢说出口,觊觎别人的丈夫还如此理直气壮,厚颜无耻她是第一人。
元灵均面庞雪白,极不正常的颜色,她扶住凭几看韩媛,“冠冕堂皇之词,不知羞耻的贱人也配提王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你,杀你不费吹灰之力,何须我亲自动手。如果你觉得自己是为情而死,让我变成滥杀无辜的皇帝,成全你烈女之名声,恐怕想太多。”
“那陛下是要因为妾身成为暴君了吗?”韩媛一直拿眼正视她,极为不敬。
“我只杀你一人,关千万女子何相干,休要再强词夺理。”
韩媛低头看她裙边纤缛的花纹,“可妾媚好公子是属实,爱慕之心超乎任何人,这点陛下即便杀妾泄愤也无法剥夺。”
“你这妇人翻脸堪比变天,在殿上将自己撇除得干净,这时又口口声声说心慕公子,真有意思啊。”元灵均掐着脸颊,眼神飘忽,似乎在看对面的山和飞过的鹤群,“当我是那么好糊弄的,扯乱衣衫发髻在大庭广众下表演一场就想糊弄人,如此拙劣又卑鄙的手段……至少,该寻个隐秘的地方私会,中间再露出点破绽故意让路过的宫人瞧见,赶来通风报信……”她很有耐心地指点一二。
见韩媛走神了,她停下来,细细描摹起韩媛的玲珑曲线,又极快地撇走视线,忿忿地想:心大和不要脸,全让她占齐了。
陛下训话敢不听。鲲娇发狠地踢了一脚韩媛,正中小腿,韩媛痛呼一声,几乎跳了起来。
元灵均摊开手掌,笑得云淡风轻,“在来的途中遇见目睹全部情形的侍女,她言明你二人已是发现了她。都有人报信捉奸了,还不停手是要作死吗?再说了,即便公子和你真有私情,我都替他不值,想想啊,公子睿智善谋,又是翩翩郎君,天下想嫁他的美人多的是,怎么就眼瞎看上你这种不人不妖的东西。”
不人不妖?韩媛差点一口老血,默默嘀咕:她这是风情妩媚好不好,哪里妖了。
“韩媛!”元灵均忽然拍了一下凭几,将她惊了一跳。
“谁把你派来的?是不是樊贵嫔?”脸上笑意瞬息敛尽,眸中愠怒滔天。
说炸就炸,阴晴不定的脾性真让人捉摸不透啊。韩媛转了转眸子,抿嘴直乐,“说笑了陛下,您此时才见的妾,恐怕都让人打听好了,是与不是,陛下心里大致有了判断,妾说不说有什么用呢。”
要说幕后没人指使韩媛,简直不信她这种妖人如此机智。
元灵均内心哼哼,她当然很明智地探知了细枝末节。这几年在权势争斗中起伏,闯过大风大浪才到的今日,哪敢听信外人的片面之词。
这个叫韩媛的女子原是黎阳莺花巷里的夜度娘,因为私藏大量珠宝钱银,被鸨娘发现后一顿毒打,韩媛不忍受气,使计夜逃,后来盘缠耗尽,四处流浪,多日没曾进食饿晕在渠奕宅邸前,外出归府的渠奕发现,好心收留,与她治病就诊,替她落籍恢复白身,从此之后韩媛便赖着不走了,以使女的身份留在府中,一住便是两年,渠奕有私邸,不常在府中,她虽说是使女,但心比天高,一心拿自己当主母,心安理得地掌管起府邸大小事宜。据说她曾多次投药欲爬床,均被人发觉,到渠奕那状告,韩媛每每都苦苦哀求痛悔,渠奕向来心慈手软,饶过几次,然而她依旧不思悔改,最终惹怒渠奕将其赶出。
归根结底,不过是韩媛自作多情罢了……在探知真相后,她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心底越放越大,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就要你亲口说,问你敢不答!”
元灵均在袖中握拳,注视了她半晌,继而伸开手指捂住苍白的唇,脸色显出微青色。她只有在身体极其不适的状况下才习惯捂嘴。
鲲娇忧心忡忡,这些动作落在韩媛双眼,不禁泛出喜色。她谨记那人叮嘱,要趁机火上浇油。
“陛下要听,妾也就明说了,妾的确是为公子而来。”她正色道,“兰鹓既是鹓凤,就应远离尘嚣,种菊东篱,但有人不顾一切地拉着他堕入世俗,卷进王侯世家权力纷争的血腥风波,为达私欲榨尽他的精力,图谋他的性命。真为他好的人只会劝他远离是非,而不是折断羽翼,禁锢宫墙内的樊笼。他不属于权力,帮不到陛下什么,为何偏对他寄予厚望。天底下唯陛下才是最自私最无情的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怕是自己的丈夫。”
元灵均在锋锐言辞的刺激下脸色剧变,她仍在那里滔滔不绝,丝毫不理会鲲娇在背后的痛踹,“妾既然来了,就要把他从陛下身边抢走,不计一切后果,哪怕杀了媛姬……”脖颈蓦然一疼。
她不可置信地瞪足了眼,破开的喉咙涌出一股血腥,噗噗直淌,瞬间侵红了衣襟。韩媛低眉看一眼抵在颌下的白刃,抬目注视席上的人,张口都是血,“死于陛下之手,能出现在晋书史册之中,妾也不枉来世一遭了。”
九万收刀,提起后衣领不让她倒下。
元灵均强行忍住怒意,“你媚好公子是你一厢情愿,他的去留何时轮到你来做主。”她已坐不住,挥手示意带走。
九万一把拽住韩媛要拖出去,她也不挣扎,忽然间放声大笑,不顾肆意流血的喉嗓,凄厉喊道:“真的不在意吗?陛下,我与公子早就有情,有亲生儿可证明,是我怀胎十月生下,今年已有五岁,极类公子,陛下不信尽管去查……”
庭廊下的宫人纷纷翘首张望,对这边指手画脚。九万劈手敲晕她,让两名侍从拖下去。
韩媛豁出之言无疑是晴天一道霹雳,元灵均手撑茵席,额上青筋突兀,眼中迸发出慑人寒意。杀心已动。
“先不要让她死了,我有话要问。”她死死抓住鲲娇的手腕。
鲲娇匍匐上前,抱住她膝头惶然哭道:“陛下保重。贱婢居心叵测,从中挑拨陛下与公子感情,陛下不可被她所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