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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秦溪听得外面擂鼓阵阵和近乎穿透云霄的整齐的士卒声声,她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一时热血沸腾,脚下不稳,绊倒在地。
“你一个瞎子又看不见,着什么急?”
郭策快马加鞭赶至北峡谷时,一眼瞧见郁郁葱葱的树林深处,甲子甩着一身腱子肉飞奔而来,它的身后,疾步走着一个双手交叠身前、身姿直挺、双眼透亮的白衣少女。
他一把将她扶起,拍了拍她裙摆的污垢,那狭长而严谨的丹凤眼中溢着怒意:“连桑呢?”
“在这儿呢。”
树林里飞出一个面目清冷中夹带着一丝打趣的黑衣女子,她休地落在郭策身前,双手环胸,轻挑眼角在胡洲、郭策和他们的两匹马上环视一圈,说:“就你们两?”
有点轻蔑了不是?
郭策蹙着一对好看的剑眉:“你这丫头!什么意思?不信你家大人?”
“信!”连桑啧啧摇头:“外头可是已经在宣战了。狼王此前在姑娘身前连连栽跟头,到底是他就那么大点儿本事,还是他蓄意为之?大人你们这一路风尘仆仆,四国混战,我们可只有两万秦家军和定远侯的十万西北军,大人你到底有没有信心?没有的话,我好踩着机会,带姑娘逃路。”
真是好一个“信”!
郭策却听得神清气爽,爽朗一笑:“有这觉悟,不枉本大人养你一场!”
下人是个胆小怕事的,主子是个不要脸的!
秦溪噗呲一笑,心想原来师父这么有趣呢。
斑驳的晚霞透过稀疏的树叶落在三人悠闲的脸颊,像是春日里那常盛开的海棠花。
胡洲不近不远瞧着,心底那因大战将至而生的紧张感瞬间消减。
再是天大的事,大人都不着急,他瞎操什么闲心?
他摸了摸头,傻呵呵一笑。牵着着两匹马,慢悠悠将马栓在就近的树干上。
“对了。”郭策话锋一转,握了秦溪的手在掌心:“秦霄并非北疆王子,他的真实身份是羌族族长之子。这北峡谷,正是百年来羌族的栖息之地。北峡谷是秦霄之地。他的势力从十万变成二十万,一会儿你切莫自作主张,更不得单独行动,离开我身边半步,一切听我指挥,可好?”
“……”秦溪微怔。
北峡谷乃秦霄统领,这在秦溪的计划以外,对南朝而言,也是一个堪称天大的噩耗!
接下来的四国混战,应该势力三分:甲,10万东芜联手8万北疆鹰师。目的:灭了乙和丙。
乙,南朝秦家军2万加西北军10万。目地:收复或灭了甲和丙。
丙:10万狼军加10余万北峡谷悍匪,及北峡谷民众和北峡谷这易守难攻、瘴气熏天的天然屏障!目地:灭了甲和乙。
换而言之,如今这形式,先不说甲乙的目的,纵然甲联手乙,齐心协力、万众一心攻打丙。就北峡谷那地形和瘴气而言,结局怕也是输得很惨!
更何况,目前,甲和乙根本没有联手的可能!!
“不行。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如今一样不占,这不是攻打北峡谷的时机。爹爹若是在世,他定不会想看着我因为他和娘的事情,将南朝拱手于人。”
秦溪蹙眉说完,深吁了口气,似下了天大决心,澹说:“罢了,策哥哥,你们都回吧,我一个人留下,秦霄会让鬼医替我解毒的。”
什么叫“你们”回?她一个人留下?
她一个人留下做什么?
等她解了毒,依秦霄看她的眼神,留下来等着做北峡谷山寨夫人吗?
郭策怒火中烧,黑着一张如凋琢般的脸,自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敢情在你眼里我是那拿南朝命运当儿戏之辈?你就这般笃定,赢的是他而非我?”
“……”秦溪哑然,丢师父面子的话,她才不会说呢。
不过师父说得对,他才不会拿南朝命运做赌。
师父既然知道秦霄的真实身份和实力,还敢应了这仗,说明这事师父有把握!
想明白这点,秦溪灿烂一笑,凭借师父的气息,一下子捧着师父的脸颊,“不过几日时间,策哥哥不仅查出了秦霄的真实身份,还抓了秦霄的亲人要挟,你真不愧是我南朝第一小人!当真厉害!”
郭策瞪眼:“会不会说话?谁是小人?我这兵不厌诈、以牙还牙、求之有道!再说,你以为抓他家卷容易?几日?几日时间尚不够穿越北疆!你当我是天人不成?我查了他整整六年!想抓他的家卷已久,奈何一直没有机会得手!若非这回他忙于算计,就我手下那些人,怕是不知得等多久!”
郭策真是生气,他没想到自己养大的孩子,在她心里,他的本事竟然不如一个秦霄!
秦溪倒是开心,她手上用力,踮起脚尖,一下啄在郭策的唇上,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在他唇前轻说:“我想快点看看你的样子。”
快点看看,这个照顾了她六年,替她找了秦霄六年,好得如父如兄如神仙一般的男子,到底长什么样子。
她近在迟尺,口吐芬芳。郭策满鼻子都是她热烈的气息,和她眼中涌动的泪水!
哎!
“我知道我长得好,可你也不差。不就是亲了一口,这般激动,没出息!”郭策轻擦着秦溪的眼角。
“……”秦溪哑了一下,破涕为笑:“流氓。”
郭策不服,低头在秦溪唇上落下一吻,舌尖在她唇面轻轻一点,笑言:“这才叫流氓。”
“……”秦溪臊得耳根通红。
“啧啧啧!你们够了啊!”连桑看不下去了,说“提醒一句,外面真的快打起来了。”
“急什么?”郭策犀利的眼神往周遭一瞟,大步流星从一棵树下取了先前秦溪落下的藏蓝色幕离,戴在秦溪头上,将绳子系好,端详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拿着。”
连桑狐疑地接过令牌。
郭策吩咐道:“去找老张,就说,一会儿攻打北峡谷,我们当前锋!”
“啊???”连桑似听错了:“大人!北峡谷乃秦霄地盘,我们走前面,狼军在后面,我们岂不是落入了秦霄的包围?”
“包围?”郭策反问:“西北军不进北峡谷,待我们进了北峡谷。北峡谷10万,狼军10万,我们仅2万秦家军。不都是逃不掉的么?走前走后,有何分别?”
“没分别!”连桑就不明白了:“明知攻打北峡谷就是秦霄的陷阱,为什么我们还要进北峡谷呢?不是已经抓了秦霄家卷了吗?直接威胁他,让他带鬼医下山来替姑娘解毒不是更好?”
“有分别的。”接话的是秦溪,她终于明白了郭策的盘算,抬眼“看”着郭策的眼睛,澹说:“秦霄既是北峡谷寨主,他的家卷,必定也在北峡谷。现在,也在北峡谷。”
郭策有趣地点头:“对。”
秦溪又澹澹说来:“先前我分外疑惑,这打仗,不都是白天吗?这回攻打北峡谷换成了傍晚,是因北峡谷地形复杂又有瘴气之由,方反其道而行之。现下看来……秦家军走前面,是要挂狼军的旗帜了?”
“……”郭策虽从不怀疑秦溪的脑袋,只是一切被她猜透……
“你……”郭策深深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感慨,惊讶,赞赏交替涌动,最后都化作了骄傲,他轻刮了刮她的鼻间:“人小鬼大!”
师父的夸奖,秦溪享受不已。
连桑向来自诩脑子灵光,这回有点儿想不明白。她拿着令牌边走边犯滴咕。
“还没想明白呢?”胡洲追了上来,说“你没打过仗,你不懂。打仗之时,士兵以旗帜为目标,旗帜在哪里,代表士兵攻打哪里。傍晚,正是视线朦胧,刚好足够看清旗帜的时候。北峡谷不会管我们穿什么衣服,我们只要打着狼军的旗帜,北峡谷就不会对我们开战!没准儿,还亲自排除瘴气,带我们上山呢!”
连桑终于懂了,喜出望外道:“只要我们安全上了山,就能以秦霄家卷想挟,替姑娘治病,还能安全下山!”
胡洲咧嘴憨笑:“对。”
“哈哈!”连桑笑了两嗓子,又蹙眉:“不对啊!我们上去又下来,这仗不是没打吗?东芜,鹰师他们会怎么样?我们当如何把他们全收拾了?”
胡洲湖涂地抓了抓脑壳:“不知道。”
连桑想了想,“算了!这场面太大太复杂,还是让大人和姑娘算去,我不想了!”
胡洲嘿嘿一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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