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阳光媚,夕阳正好红。
北峡谷曾名一线天。整个峡谷外围四面环山,白雾萦绕。山川相连间,独有一条最多只能两人并排通行的通道,似被天刀在巍峨的石头上破开的口子。
夕阳落在那口子上,把那通道拉扯得狭窄而悠长。
通道的门口来回走着几个扛着大刀的壮汉。壮汉的足下是一个不足两丈宽、足有五丈高、没有阶梯的高台。
“姑娘,一,没有阶梯,莫说拿下北峡谷,就连上那高台怕也成问题。二,纵然秦家军以木梯上了高台,那高台最多容纳三十人,北峡谷若想阻拦,我们根本无法进攻。三,我围着北峡谷转了两日,通往北峡谷的路只此一条,别无他路。这北峡谷……我们攻不下来!”
高台下面十丈之外的小树林里,秦霄正靠着一棵大树闭目沉思,听得连桑的声音,他睁开眼来,见秦溪在细细摸着甲子的脑袋,似在拔毛。
她听了连桑的话,脸色一冷,慢悠悠说:“你熘达两日,未寻着出路。我在这里拔了半响,一个虱子也没找着。我找不着虱子,那是因为甲子不会说话提醒,而我又眼瞎。偌大个峡谷只有一条出路,莫非你也眼瞎?还是说郭策把你送给我就是来给我添堵的!”
连桑委屈蹙眉:“姑娘……”
“甲子。”秦溪冷喊,骤然起身,一甩衣袖,甲子依着秦溪的手势方向,撒腿开跑,秦溪踩着轻功跟上!
“姑娘!危险!”连桑忙踩了轻功跟上。
二人在林间踩了一阵轻功,在林间深处一茅舍的院坝落下。
“事情办得怎么样?”秦溪早收了方才的脾气,转身好言相问。
连桑目光警惕地眼观四方。
秦溪说:“别看了,秦霄不会跟来。狼军已至一公里外,他心里急着和狼军汇合。见我们离开,他得了空,怕是也走了。”
“姑娘说得是。”连桑确定无人跟来,方近了几步,笑叹道:“姑娘和大人可真是心有灵犀!”
“?”秦溪挑眉,目光一转,眼中有些好奇:“他也让胡洲去了西梁?”
“可不是?”连桑笑道:“那晚大人带胡洲离船,我拿着姑娘写给西梁太子的信,星夜兼程去了西梁汴都,胡洲也拿着大人的信件和西梁太子当初赠予大人的玉佩到了汴都城门。于是我同胡洲一道面见了西梁太子。”
“事成后,胡洲去漠城向大人复命,我呢,因为胡洲带的玉佩节约了不少时间,顺道跟着西梁太子走了一遭北疆,亲眼看见西梁部队不到一刻钟时间便顺利拿下北疆边城后又长驱直入,一路向西。我方快马加鞭赶来见姑娘。”
“不过,虽说北疆防守空虚,不到一刻钟拿下边城,这西梁太子绝不容小觑!你可知一个军队从整装到出发,这其中事宜颇多。而西梁太子似早有准备,十车粮食、足够的武器、十万队伍整编,仅用了半个时辰!从西梁出发至北疆边城也只用了八个时辰!当今天下能如此果断用兵又行军迅速的,我以为只有大人,没想到他比大人还要厉害!”
“姑娘……”连桑犹豫道:“我这一路总是担心,西梁太子若是占了北疆,不送北疆家卷给定远侯,内有狼军,那鹰师又伙同东芜,我们秦家军、西北军可是输定了!也或,他若起了歹心,洋装送了北疆家卷过来,等西北军押解北疆家卷到达北峡谷,待东芜军逃跑后,他再乱箭杀了北疆家卷,造成我南朝西北军杀害北疆家卷的假象!届时,北峡谷必是一场恶战,南朝和北疆必两败俱伤!最后,西梁出来坐收渔翁之利可如何是好?!”
“……”秦溪蹙眉,连桑的话不无道理,她想了想,忽然笑着摇了摇头,遗憾又高兴地感叹:“我到底还是不如策哥哥想得长远,这次,他赢了。”
“大人?长远?赢了?”连桑听不懂,道:“姑娘你在说甚?”
“有时我真不知你是聪明还是愚钝。”师父赢了,秦溪心中高兴,但连桑说师父不如西梁太子,秦溪不高兴。
她板着脸道:“我问你,西梁与东芜打了上百年,除了攻占了东芜几座城池,东芜可灭了?”
连桑诧异,姑娘刚才不是还挺高兴?怎么翻脸就甩脸色?认真打量,姑娘的确生气了,她老实摇头:“没有。”
秦溪又问:“若这些年西梁的太子换做策哥哥,策哥哥需要几年能灭掉东芜?”
连桑认真地心算了算:“大人智慧无双。一年?不!半年!最多半年!”
秦溪轻哼:“那你说,到底是西凉太子厉害,还是策哥哥厉害?”
秦溪阴阳怪气的样子怪让人难受的,连桑心中一瘆,忙不迭说:“大人厉害!”
“还有,哪一场战争,不需要朝廷议会?议会最快也不止半个时辰吧?而西梁太子似早有准备,十车粮食、足够的武器、十万队伍整编,仅用了半个时辰。你就没想过其中缘由,是否有人早将北疆皇庭即将空虚一事告诉了西梁,并提供了一条攻打北疆王庭的快捷方法?于是,西梁朝廷早早地商议好了,就等着这人再次送去北疆空虚的消息便即刻出发?”
秦溪越说越生气,连桑越听越怪异。反正姑娘的脾气古怪难猜,什么心思她从来不懂,索性严肃对待总归不会错:“对!一定是姑娘说的这般!西梁定是提前收了消息。”
“那你说,是谁将信息和战略送去西梁的?”
“这事只有姑娘和大人在盘算,不是姑娘,那定然是大人了!听姑娘这么一说,大人怕是在来寻姑娘之前,人未离开居安便已去信与西梁联手。大人深谋远虑,比姑娘率先一步,难怪姑娘说自己输了。”
“西梁太子那行军路线是策哥哥赠予,没有策哥哥的计谋,西梁想拿下北疆简直异想天开。”秦溪挑眉,慢悠悠质问:“你倒是说说,西凉太子与策哥哥,到底谁更厉害?!”
连桑毫不犹豫:“自然是大人厉害!”
“嗯!”秦溪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不少,说:“以后不要让我再听见这么愚蠢的话了!”
她煞有介事说完,带着甲子走入林中。
“愚蠢的话?”连桑被秦溪的举动弄得有点儿懵,她揉着额头寻思,姑娘方才看似问了她许多,但其实她只问了一个问题:到底大人厉害还是西梁太子厉害!
她不就说了句“西梁太子比大人厉害”么?
谁厉害与姑娘何干?
姑娘何至于如此生气?
姑娘几时这般在意大人了?
莫非……
“姑娘,等等!”连桑飞身追上秦溪,急不可待道:“姑娘都知道了?”
“什么?”
“大人的双重身份啊!”
秦溪脚步未停,澹声反问:“什么身份?”
连桑扬着笑:“姑娘莫戏弄我,姑娘冰雪聪明,定是知道了!”
“什么知道不知道?到头来还不是全部欺负我眼瞎。”秦溪始终脚步未停,澹说:“听着前面的马蹄声儿,是策哥哥和胡洲回来了,这事回头再与你们计较。”
连桑:“……”你们?这个“你们”也包括大人?
徒弟收拾师父……
连桑想了想,那画面竟出奇完美。
“哈哈哈!姑娘,我说错了,还是姑娘最厉害!”
连桑追秦溪而去的背影带着轻快,她才不怕姑娘同她计较,大不了就是姑娘那个赶尸人不让她这个尸体蹦跶,屁大个事儿。倒是姑娘和大人的谋划太过阴损毒辣。
四国混战,终将以南朝和西梁联手共赢收场。而大人与姑娘这两个怪物只是往西梁写了一封信,前后不过十日光景,天下局面焕然一新。
这样的战事,说句空前绝后也不为过!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去看她的两个怪物主子睥睨天下、嚣张至极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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