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策吃瘪,他倒要看看这孩子今日到底做了些什么。
起身蹭蹭下了马车,身上已经湿透,没必要打伞,见秦溪和连桑站在薛府马车车窗处,他也甩着腿站到秦溪身后不远处,双手环胸地想听出个子丑寅卯来。
薛青枫和刘胖同坐一辆马车,听得窗外秦溪的声音:“薛青枫。”
薛青枫拿手挑开帘子,见除了秦溪和连桑,还有未曾打伞、被淋成落汤鸡、还一派悠闲的郭策,愣了愣,问:“做甚?”
秦溪说:“兄长放不下荣耀,一直不认我。我想把今日一事写成书籍,将狼王是我兄长一事昭告天下,让他无处抵赖,你可有意见?”
“……”薛青枫不懂,她写她的书,他能有什么意见?再说,她兄长认不认她与他何干?他们的关系不是你死我活吗?何时好到谈心的地步了?
“没意见,没意见。”刘胖忽然喜欢上这个会叫她名字的秦四姑娘,连说:“薛兄也没意见,秦四姑娘只管写,我们愿为秦四姑娘作证。这回你兄长休想再把你丢下自个儿逍遥!”
“如此,多谢。”秦溪澹笑,又说:“薛青枫,我想了想,李二姑娘也是一心为你,才入了魔,走了歪道,我与她无甚深仇大恨,没必要非要她人头落地。如今秋后问斩尚早,我兄长那狼王的名声虽威名赫赫,同时这也是他的弊端。”
“我南朝的人怎么能去北疆做摄政王呢?万一北疆出了什么乱子,北疆定说是我南朝使的绊子。试问,圣上又怎么能允许有这种污蔑南朝、污蔑圣上的事发生呢?为了南朝的名誉和圣上的英明,圣上也不会让我兄长离开。”
“我想我这书一出,策哥哥再在朝会上提出扣押狼王的想法,届时若薛尚书能帮衬一二,我兄长就算留下了。等留下了兄长,我就让策哥哥想办法放了李二姑娘,如何?”
秦溪娓娓道来,信息太多。
“……”薛青枫打量着秦溪,心中有万千想法搅成一团,他一时理不出头绪,只拿眼看向郭策。
郭策伸手往脸上抹了一把雨水等于没抹,不耐烦地说:“你看本大人做甚?她不是说了,她住在郭府,她就是南朝的法度?李二姑娘是生是死,全看你爹在朝会怎么个说法。”
“……”郭策向来嚣张,薛青枫没想到他嚣张到明目张胆拿李二姑娘的人命和他谈买卖的地步。
“哎呀!”刘胖看薛青枫怔着,忙伸着脑袋往窗外凑,淋了雨水又缩了回来,笑说:“秦四姑娘的意思我们明白了,不就是不让狼王离开么?这事包在我们的……我们的爹身上!只要秦四姑娘这书一出,坐实了你兄长的身份,这事儿谁提谁得圣恩,我爹最爱干这种好事。”
相比刘胖的话,秦溪更喜欢郭策的态度。这冒雨跟来或许是心血来潮,但他刚才和薛青枫的话过夜就会传遍居安。此前郭策一直独善其身,此次他如此大张旗鼓承认她是他郭策护着的人。是觉得狼王留下对她不利,索性自己跳出来当了她的护城墙。
这很像师父的作风,他……就是师父。
得出这个结论,秦溪心中高兴,脸上笑容难得的灿烂,说:“如此,有劳刘公子了。”
刘公子……
这称呼比刘鸿飞更加透着一股尊重,刘胖乐呵呵笑得双眼眯成缝,说:“雨水大,当心风寒,秦四姑娘快回罢。”
秦溪微微颔首,转身走了。
薛青枫伸头出去,淋着雨目送秦溪一行人上了马车,方缩回脑袋,一对眉毛紧紧拧着,久久不语。
刘胖等了良久,终是忍不住问:“云鹤兄,想什么呢?”
薛青枫疑惑道:“你说她是如何断定我们会跟去的?”
“啊?”刘胖不懂。
“哎!”薛青微微一叹。他寻思许久,终于理通了。
刚才他与刘胖去走的那一遭看似荒唐,实则他们这一去,才是秦溪计划里最关键的一步。他与秦溪的退婚闹得满城皆知,他替她作证,狼王必是秦霄不会错了。
虽然薛青枫不明白秦溪为什么费尽心思留下狼王,但每一步都让她算计好了,狼王是什么人?是北疆战神,是目前南朝最大的忧患,什么圣上为了维护南朝的名誉和圣上的英明,但凡有一点儿机会,圣上都不会放虎归山!
这事薛家帮忙说话是锦上添花,不帮,狼王也留定了。
秦子媛太恐怖了,她不进宫,不面圣,却能迎合圣上的心意,左右朝堂,达成她自己的目的。
薛青枫想得连连摇头。这样厉害的姑娘南朝仅有一个,他若是娶了,何愁没有光明前景?又怎会因为一事无成日日被父亲嫌弃?
只可惜,这姑娘已然被他生生错过了。
。
回郭府的路上,郭策解了疑惑,心里的火熄了,发现身体怎么这么冷呢。
他双手环胸斜靠在窗格,打眼瞧着他的徒弟,瞧了许久,对方始终身姿端坐,安安静静的。
他第一次发现,这徒弟不说话的时候好像还挺温婉,挺……赏心悦目的。
他这么想着,心里冬冬跳了几下。
“策哥哥最近的心率缕见不平,不知身体出了什么状况。”秦溪轻问:“可让柳医师瞧过?”
温和细语的……
“……”郭策的心又冬冬直跳,他一把捂了额头,冷说:“连桑一个,胡洲一个,你一个,不是咒大人不好了,就是说本大人身体出状况了,我是不是欠了你们的?”
秦溪澹笑着说:“欠没欠连桑和胡洲我不知晓。当年爹爹待策哥哥视如己出,想来策哥哥应该是觉着欠了我的,才会待我这般好。”
对面始终温言细雨,郭策觉得他目前这情况有些吃不消,烦躁地说:“这叫好?你眼瞎可以,耳朵也聋了?没听出我极其烦你?”
秦溪笑,烦或许是真的烦,好也是真的好。这种独特的好,很像师父的好。
她轻摇了摇头,笑说:“没有。”
郭策闯鬼了:“没有?!”
秦溪的笑容深了一些,再次轻轻摇头:“没有。”
“……”郭策看秦溪不像说谎,他又头疼了,心想怎么这都听不出来?那他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在放屁吗?!不,是他之前六年说的话都是在放屁!
郭策突然意识到这孩子难缠是因为她是非观有问题啊!这是他的错,怪他没有教好,心也不跳了,忍不住喊了一声:“秦溪。”
“嗯?”
“等这事了了,回府好生听听长辈们的教诲罢。”郭策语重心长地说:“你这好歹不分的毛病太严重,是个人都受不住。”
他说完细细看着秦溪,心想这次为师我说得一清二楚,你可不能再听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