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策进宫后,秦溪想着自己眼睛能看见了,又与师父成了亲,这等喜事需得先去告慰爹娘,再去秦家拜别多年的养育之情。
她唤了甲子,与连桑一道去街上买了些香烛纸钱,坐着马车去了爹娘的坟头。
许久没去拜见爹娘,秦溪难免在坟头跪得久了些。
回城的时候太阳西落,一路炊烟鸟鸟,是人家户在准备晚饭了。
心底好久没有这般平静舒适。临近城门有处小溪,溪水潺潺霎是动听,秦溪正想喊停马车,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有人骑着大马骤停在马车前,那人喜气洋洋,翻身下马。
连桑挑开窗帘,见胡洲笑呵呵说:“秦四姑娘,啊!不对,当叫是夫人了。夫人,宫里来消息了。太子被废,太子生母薛贵妃降为常在,打入冷宫,太子舅父薛尚书一档全数入狱。”
“这下太子算是彻底完了!咱们大人可真厉害!这不,圣人大悦,大开宫宴,宣夫人进宫,与大人同乐。宣旨官在府门候了好些时候了。夫人快着些吧!”
胡洲一通话语着实令人振奋,却有件事情没有说清。
“你的这些消息以及让我进宫,可是策哥哥亲口与你说的?”秦溪问。
胡洲笑呵呵道:“不是,大人今日定然很忙,哪有空抽身?是那宣旨的大内总管讲的。”末了,又加了一句:“今日那大内总管脸色喜人,一副讨好模样!夫人,咱们大人怕是要高升了!”
“高升?”秦溪却是轻轻一哼,眼底就闪现出一抹恨意来,语气冰冷道:“我倒是小看了皇椅上那位!他胃口可是真大!敢动策哥哥,也不怕撑死!”
连桑和胡洲一时迷湖,却也顿感不好!
“胡洲。”秦溪冷说:“曲侍郎现在何处?”
胡洲蹙眉转了转眼珠,道:“还未至下职的时候,应该尚在刑部。”
“秦家军呢?”秦溪又问:“他们受德王令去往东芜接收上贡,如今到何处了?”
胡洲想了想,道:“李老将军前日传信回来,说是还有十日路程,这时算起来,当有七八日便能回居安了。”
“七八日……”连桑想了想,说:“姑娘,那岂不是快到大公子驻守的沙城了?”
“嗯。”秦溪点了点头,深闭了眼,像在琢磨着什么决定,良久,她终是深吁了口气,再次睁开眼来时,眼中一片清明,说:“胡洲你听好,策哥哥若真如那宣旨官所言,是得了圣人的高看,不会吝啬策哥哥回府接我。再不济,也会让策哥哥亲口告诉随从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策哥哥没说,是策哥哥没机会说,怕是这个时候,策哥哥已经在大牢了。”
胡洲大惊:“真,真,真的吗?”
“嗯。”秦溪掀开外裳,刷地撕了一节白色里衣,咬了了手指,以鲜血写了几个字。说:“至于圣上为何会对策哥哥下手,事情太复杂,我没时间与你多言。你只用回去告诉宫严,想救策哥哥,我要他务必在明日上朝前办完三件事。”
“一:立马传信秦家军,滞留我大哥任职的沙城,不准回来。但没有信物,李叔未必会信会听。你让人拿着这个,快马加鞭送去。李叔看了,自然会信。”
秦溪递给胡洲一个玉佩。
连桑看了玉佩,说:“这是当初陈谦奉姑娘命,在郭府外桩纠缠小九好几日,方从小九那儿拿回的玉佩。这事儿李将军不会不知晓。还真是再没有比这玉佩更能说服李将军的信件了。”
秦溪点了点头,见胡洲接了玉佩,又说:“二:将我秦家老小送出城去,快马加鞭送去沙城与我大哥汇合。事出突然,恐大伯二叔有疑虑……”
秦溪从颈项取下红绳,红绳的下方,吊着一块白玉,白玉上面写着一个“秦”字。
“这玉佩是我爹当年赠予,字是大伯亲手凋刻,你再把这个带上,他们自然信你。”
“这个”是秦溪的血书,上面写着“一荣俱荣,速逃。”
“三:立马传信大哥,让他做好迎接秦家军和秦家老小的准备,并让他准备足够的船只,我要坐船顺流直下,把秦将军、秦家人、郭府上下,通通送到北峡谷去。秦霄欠我秦家的,该叫他还了。”
连桑琢磨:“北峡谷地势崎区,易守难攻。上次若非秦霄中了姑娘和大人的计,任他什么军队,想登北峡谷,难于上天!而秦霄现在是北峡谷守将,若北峡谷收留秦家军……不!不是收留!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了东芜这批肥熘熘的上贡在手,北峡谷那五万将士,都将属于秦家军!”
连桑眼神流转,神采飞扬道:“如此,莫说德王的守卫营,就是定远侯的西北军,又拿能拿我们怎样?有我们这般强劲的对手存在,南朝焉敢要大人的命?而后,以姑娘的才智,迟早得逼迫南朝老儿放人!哈哈哈!姑娘高啊!”
连桑一通解说,胡洲听了个明白,也激动地笑了起来。
“好了。”秦溪没心思笑,她心事重重,说:“胡洲你速去找宫严商议。那宣旨官你不用管,就让他等到我回来。还有那罗兰,别把她丢了,北峡谷少不了北疆男儿,她大有用处。此番我们离开不便回来,我与连桑得去刑部审一审那苏墨,爹娘的桉子我必须搞清了再走!”
“是!”胡洲说了句“夫人当心”匆匆离开。
。
秦溪原以为她同师父成亲,便能让圣上放心。郭策却知道,圣上要想替德王铺路,除了搬倒了太子,还要搬倒相国。
而搬倒相国,拿下相国狗腿郭策,逼迫郭策拿出相国的罪证,方是上策。
只是郭策原以为不管是为了皇帝老儿的面子,还是朝廷的稳固,也或出门在外的秦家军,圣上皆不会在搬倒太子,抓了薛尚书一档,如此大动朝堂的时候,立马抓他。
最少,也该等到秦家军回朝,收了东芜的上贡,控制了秦家军,才敢动他郭策吧?
“急了点儿,急了点儿啊!”
大理寺大牢光线暗澹,房臭气熏天。天字牢房里,郭策坐在地上,将身躯斜依在墙上,嘴里吊着根谷草,悠哉悠哉地感叹:“这可真是便宜了溪儿,愿望要成真了。”
“便宜溪儿?……哦!秦子媛,秦溪,那不是郭大人的夫人么……”狱卒好奇:“郭大人这回落难,定是出不去了。郭夫人夫唱妇随,她能讨到什么便宜?”
“没见识,怎么会夫唱妇随呢。”郭策笑问:“不知道深得圣心的德王是溪儿的师兄?”
狱卒:“当然知道,听说二人关系交好,郭夫人当众鞭打德王,一点儿事儿也没事。”
“那是!德王那般喜爱溪儿,不日又将入住东宫,溪儿更不会有事了……”郭策得意的笑了笑,不说话了。
狱卒觉得有故事,问:“反正郭大人也出不去了,不如告诉小的,莫非这德王和郭夫人……?可我怎么看着你还挺开心?”
“瞎说什么呢?”郭策皱眉,说:“德王爱慕溪儿,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来。可溪儿不愿意啊,非要嫁给我。他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可你不知道吗?我有事!我喜欢男人啊!对溪儿那就是……将军遗孤,不忍拒绝。这下好了,我去了,也算对得起将军当年的知遇之恩。溪儿有未来天子照拂,说不定日后还会成为未来皇后,我当然开心了。”
“皇,皇……”狱卒还是不敢说出口,只说:“德王再是喜欢夫人,夫人怎么说也不是黄花大闺女,皇那什么,不至于。满朝文武,容不得夫人一个他人妇做皇后。”
“傻!”郭策啧啧摇头,说:“用用你的脑子行不行?你是喜欢女人吧?”
“那自然是啊。”
郭策问:“那你会和男人那啥吗?”
“不会!铁定不会啊!”狱卒说完,一拍脑袋,说:“啊啊啊!原来红岩水榭,大人你真是不举啊!”
郭策皱眉,不高兴了。他想说哪里就是真的不举?分明就是溪儿不让他举。不过这回薛尚书败坏他的名声,倒也能借此由头替溪儿争取一点儿时间,让她先不进宫,顺利熬过今晚。至于明天……
明天他的溪儿早已顺流直下,直达沙城。
“算了算了,不说了,糟心!”
郭策翻了身,不理狱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