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阿哥生来身子就较为孱弱,此次收了惊吓,回去之后就开始发高烧,服侍的奴才们早已得了三阿哥警告,也是怕责罚,皆不敢说实话,只是推说喜宴上人多又杂,定是冲撞了什么。
张密嫔因出身所限,虽然自入宫就极为得宠,为人却极为低调隐忍,凡事尽量避免与人交恶,十五十六小哥俩,深知母亲的为人处世,害怕母亲因此难过,也都私下与十七阿哥约定不会对人提及此事。
众人皆以为十八阿哥会像以往那般,吃几服药修养上数日就能痊愈,却不想短短数日,十八阿哥的病情急转直下,两腮肿胀,高烧不退,连汤水都吞咽困难。
张密嫔忧心幼子病情,衣不解带地亲自照顾了几天,十八阿哥的病情却是愈发凶险,留守的御医皆是束手无策,话语间开始暗示让早些上奏万岁爷知晓。
张密嫔毕竟只是深宫妇人,焦急地找到三阿哥求助,让他给万岁爷捎信,若能早些回来见孩子最后一面最好,再不济将随驾的顶尖御医派回一两人也是好的。
三阿哥听闻此事,心中大骂这小子真是个没福气的,打小病秧子一个,这次更是在受自己责难后病重,老四当日虽说未曾露面,就他那治家的手段,能不知道吗,没准又是他搞得什么古怪药方,毒害了小十八,妄图坑害自己!
想到这三阿哥面露悲痛地叹息道:“密嫔娘娘,十八弟小小年纪受此磨难,实在是让我这做哥哥的心疼……只是您也知道,皇阿玛去木兰围场,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围猎,而是安抚蒙古各部,是国事!皇阿玛向来疼惜十八弟,知道这个消息,定会焦虑万分,若是为了十八弟回来,蒙古王公会怎么想?即便不能回来,着急上火可如何是好?”
张密嫔冰雪聪明,哪能不明白三阿哥的意思,默默将眼泪逼回去,颤抖着问道:“三阿哥,您不愿帮我这个忙吗?”
“瞧您这话说得!以后让我老三怎么面对他们小哥仨!”三阿哥气恼向来沉默的张密嫔将话问的如此直白,却又死要面子,耐着性子劝慰道:“密嫔娘娘,您是皇阿玛心尖尖上的人,我愿意帮您的,只是此事涉及到国事,就要从长计议了。”
张密嫔仰头抹去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冷笑着看向三阿哥:“呵呵,从长计议?长到万岁爷回程吗?要不要长到万岁爷回京?”
就在屋内气氛胶着的时候,朱棣也过来点卯,顺便催一催自己户部的折子,让三阿哥早些通过。
虽说看到有宫人侍立在外,只当是容妃过来看儿子,因不愿上前行礼,便立在院中等待容妃离开,不成想却看到十五十六两个小阿哥,探头探脑地往里屋看。
朱棣叫住早先跟弘晖关系紧密的十六阿哥,喝问道:“出来,小十六,你跟哥哥不好好读书,跑这来做什么!赶紧回去,不然我可要罚你抄书了!”
十六阿哥小嘴一撇,差点哭出声来:“四哥,我弟弟要死了!额娘来求三哥给皇阿玛去信,瞧额娘这样子,定是三哥怕被罚,不肯答应,呜呜……”
“怎么了?怎么就要死了?你说的是那个弟弟,可是十八弟?”突如其来的变故,朱棣不禁诧异地询问道。
十六阿哥到底还年幼,牵挂幼弟,眼泪滚滚滑落,带着哭腔地应道:“是啊,那天三哥当众责骂小十八,回来他就病倒了,可怜我额娘还不知道,小十八到底因何病重!等皇阿玛回来,我要告状!告诉皇阿玛三哥那天是怎么欺辱我们的!”
朱棣无奈地掏出手帕,递给胡乱用袖子抹眼泪的十六阿哥:“行了,别哭了,都半大小子了,还动不动就掉金豆!我先随你们过去看看,真要到那地步,我帮你们给皇阿玛传信。”
十六阿哥瞬间换了神色,挂着泪珠的大眼睛,迸发出精亮的光芒,连连追问道:“真的吗?真的吗?太好了,四哥,还是你最好!那天,要是你在就好了,三哥他说不过你,沤死他!”
朱棣随意地轻拍十六阿哥的光脑门,澹澹一笑:“胡说八道,做弟弟的怎能用那个字来说兄长呢,他再不对,也是你三哥!”
一直沉默在旁的十五阿哥,突然开口反驳道:“他才不是我三哥,我们只有三兄弟!”
朱棣向来都不怎么喜欢这个阴沉古怪的十五弟,见他公然这么说,也有些意兴阑珊,十五毕竟还是个孩子,自己都快百岁了,岂能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只当没听见。
十六阿哥尴尬地扯了扯十五阿哥的衣袖,又见朱棣没什么反应,亲昵地拉住朱棣的大手,甜笑道:“四哥,咱们赶紧过去看看小十八吧,从昨起他就牙关紧锁,什么都灌不进去,身上也烫的吓人!”
朱棣就势跟着十六阿哥,去看了十八阿哥,进门闻到那浓郁的药味,和各位御医的脸色,看出果真是凶险至极。
望闻问切,都不用把脉,单就十八阿哥面色,朱棣也能轻易分辨出十八阿哥,怕是连今晚都熬不过了。
脉象更是应证了朱棣的猜测,叹口气冲苏培盛吩咐道:“去,将密嫔娘娘叫回来,说是我这就五百里加急,上奏皇阿玛,让她快些回来守着十八阿哥。”
“四哥!”十六阿哥急得拉住苏培盛满眼祈求地望向朱棣,嘴唇彷佛坠了沙袋,艰难地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挤:“小十八,小十八,他是不是,是不是……”
看着泣不成声的两个孩子,朱棣摸着十六阿哥的脑门刺刺痒痒的发茬,幽幽地开口:“快去将脑门剃剃,再这个月剃不成了。”
十六阿哥听出了朱棣话中暗含的意思,转身抱住床上的十八阿哥嚎啕大哭。
以至于张密嫔刚踏进屋门,还以为儿子已经没了,身子一软差点没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