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细了解之后,朱棣发现年希尧并不像表面那般迷湖,反倒是个心中有大沟壑的人。
年家善堂不仅仅只是遮风避雨的庇护所,年希尧还让自己的书童在此教授孩子们读书识字,认草药学药理,甚至还挑选其中有天赋的孩子画画弹琴,以便能有一技之长。
孩子们的画工虽然有些稚嫩,在看惯那些工整精巧画作的朱棣眼中,却是别有一番童趣。
刚好用了这么些年甜白瓷,也有些腻了,左右也是府中自用,不妨将这些孩子送去画瓷器,也算是给他们寻个好出路。
不过不是现在,妙云向来机敏警醒,朱棣准备等与年家兄妹更熟悉些再提,省得引起她的猜疑。
心中有了期盼,朱棣心情大好,让原本忌惮他铁面冷脸的下属们,日子也跟着好过。
转而又到沐修之日,朱棣早早准备好了一份母妃留下的失传药方,准备带去和年希尧探讨一二。
太子却不请自来,进门就让阿宝呈上各色耀眼的珠宝首饰,说是要去看望柳如丝和杨子规,这些都是见面礼。
朱棣闻言有些不快,就算满人入关前不怎么在乎男女设防,可如今皇阿玛推崇汉礼,当世大儒自幼教导着,太子怎么好意思张口就要看弟弟们的外室,何况回京至今还没有探望过柳如丝,以她的性子还不定要怎么闹呢。
朱棣不愿多事,妙云毕竟是待选的秀女,私下里与男子来往总归不合适,太子又向来胡闹,让他看到妙云,万一动了心,就麻烦了,所以朱棣并不打算让他知道妙云的事,自然不肯让太子知道自己早已厌弃柳如丝的事。
便浅笑着拒绝道:“二哥,这不合适吧,十三还在军中没回来,杨姑娘是南边长大的汉人,性子本就害羞,有不曾见过什么世面,贸然面见君威,吓到她,十三该心疼了。”
太子本就没想去看那杨子规,口中的感兴趣,也是对柳如丝那样艳名远播的名妓感兴趣,只不过他深知自己这四弟向来不爱内卷抛头露面,何况今日过来更多是有事相商。
也不做坚持,冲屋里伺候的奴才们摆摆手,严令他们都出去。苏培盛默不作声地跟朱棣对视一眼,这才领着人缓步退出,将人都赶到连廊外,只留自己一人守在门口。
看他们全都退下,太子抿了一口茶,缓缓开口道:“老四,你听说了吗?阿尔江阿竟能如此不顾脸面,把这种丢人事闹得人尽皆知,也不知道他怎么想得,竟然将近期侍奉过的美人,全都大张旗鼓地压入宗人府审问!”
能怎么想,阿尔江阿是个聪明人,他之前当众打了太子,就算是彻底跟太子结了死仇,而太子毕竟是国之储君,只能跟老八抱团,想方设法搬倒太子才行,如此大张旗鼓肯定是要栽赃给太子,更何况此事本就是太子所为,也不算冤枉他。
太子看朱棣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得意地炫耀道:“老四,知道二哥为何拖这么久才去下药,因为我让人研究你那瓶药,还真就给研制出来了,不止如此还加强了药性!哈哈,老四,今二哥过来,就是跟你商量商量,要不要给老大也来点?我已经问过去简王府的御医了,阿尔江阿日后再难有所出!老大儿子少,年纪又小,只要他不行了,再把那俩小崽子做掉,看他拿什么争!”
朱棣心中一惊,太子这是疯了吗,本以为只是给阿尔江阿添堵,给了就给了,就算连带老九的事情败露,毕竟这药本身药效有限,皇阿玛也不会太过重罚,可太子这么胡搞,皇阿玛也绝不会任由他将亲兄弟断子绝孙。
“二哥!”朱棣别无选择地劝慰道:“大哥他,其实早已没了一争之力,你又何必将事情做绝,万一被皇阿玛知晓,可不比残害手足的罪名小!”
听到残害手足四个字,太子不自觉地咳嗽一声,眼神飘忽地举杯勐灌了一大口茶水,就听到朱棣接着说道:“二哥,这药太过阴损,您最好连人带药全部销毁,不然要是阿尔江阿找不到人出气,干脆咬到您身上,就不好办了!”
太子恶狠狠地长呼一口气,心中默默盘算,若是就此放过老大着实不甘心,可就像老四说得,若是被皇阿玛知道,肯定又会冷落自己,想到这一年自己所遭受到的冷遇,实在是憋闷地整个人都要炸了。
也就懒得再多说什么,只是闷声道:“哼!等着吧,早晚有一天,孤要将这些胆敢与孤作对的全都腌了!再让他们给孤当牛做马!至于,这药……也算是立功了,回去毁了它便是!”
朱棣不屑地白了太子一眼,缓缓开口:“也不急!之前的老九,还有现在的阿尔江阿都与你我恶交,眼下阿尔江阿与老八沆瀣一气,难保不会故意污蔑到咱们身上。二哥,最好挑个与你我明面上关系甚好的人,最好是宗室权贵,身份至少跟老九、阿尔江阿差不多,下点效弱的药,以此来混淆视听。”
“那就老三吧!”太子毫不犹豫地开口,嘴角含笑地开口:“这小子满嘴仁义道德,实则内心肮脏毒辣!私底下没少蹦跶着恶心人,你下江南的时候,老八他们针对我,这混球两面三刀,比那落井下石的还可恶,我就想收拾他了!”
朱棣略微想了想,至少自己跟老三面上还算交好,而太子跟老三,明面上虽没什么大矛盾,私底下的龌龊却一直不断,也就微微点头:“如此甚好,二哥,您一定要交代清楚千万别弄错了!”
太子含含湖湖地应了一声,也不多言,径直离开了朱棣的府邸。
虽然太子走了,朱棣却没了去年家善堂的心思,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太子究竟有没有放在心上,万一他用烈药毒害了老三,皇阿玛肯定会派人彻查此事。
不同于老九和阿尔江阿的四处树敌,老三整天端着一副文人的架子,说话永远都是酸熘熘的,大家对他更多是厌恶,并没有太多仇恨,很快就怀疑到总是跟他争执的太子身上。
好在之前太子曾派人刺杀过自己,就算太子真的拿自己挡枪,说药是自己给的,主意是自己出的,想必皇阿玛也不会信他,但知情不报也够自己喝一壶了。
想到太子如今愈发癫狂,行事完全不考虑后果,皇阿玛就算再看重颜面,不愿承认自己亲手选定的继承人不堪重任,也早晚忍无可忍最终废黜他!
朱棣默默下定决心,是时候跟太子划清界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