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朱棣兄弟回到住处,没多久李卫就来了,落座后来不及说话,端起桌上的茶壶勐灌,呛得连连咳嗽,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才不好意思地用袖中擦把脸,羞愧地低头道:“四爷,我,下官出身乡野,行为粗鄙,让您见笑了。”
朱棣前世一直混迹行伍之中,最常接触的便是直爽豪放的汉子,今生却一直被各种表里不一的人环绕,对于不拘小节的李卫倒是多了几分好感。
十三阿哥也在旁笑道:“行了,你也不是那文化人,就不要强坳着官腔,听着都别扭,爷们此次既是便服出行,便是不想要这些虚礼。”
李卫挠挠自己的大脑门,松弛地笑道:“那就太好了,我本就是一乡下土财主,打小最大的心愿就是当官,只可惜读书没天分,运气好赶上捐官,就让我爹卖了五十倾良田,才捐了个县官当当,没想到差点就惹下大祸。”
“五十倾良田?”十三阿哥笑道:“你爹可真是个大财主,对你也够大方!”
李卫得意地炫耀道:“可不是嘛,我们家可是我们那方圆百里最大的财主!我爹也就我跟我大哥两个孩子,有大哥固守家业,就任由我出来闯荡了。”
一直以来,朱棣都有些介怀自己并非嫡长子,要受太子制衡,听李卫这么说,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便柔声问道:“李卫,你今日过来所为何事?昨天定下的事,你都交代下去了吗?”
李卫闻言迅速坐正了身子,清了清嗓子,认真地回话:“四爷,我就是来跟您汇报这个的,按照城中人口居住多寡,划定了十六个分盐点,可以让百姓就近取盐。还有买官盐的事,我已经筹集了足够多的银子,还有百余人的队伍,只要您一声令下,全能立刻实行。”
朱棣微微点头:“听起来不错,就这么办吧。我这就手书一份,让阿巴赖跟着走一趟,你们即刻出发,免得……”
话还没说完,摩尔根就从外面进来,领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进来,急切地说:“爷,出事了,城北乱起来了!”
李卫从椅子上跳下来,飞快地窜到小厮面前:“六儿,怎么回事?哪里乱了?怎么会乱了?”
六儿本就瘦小的身子颤颤巍巍,带着哭腔地低声道:“就城北杏花巷那片,搬运的时候盐袋子破了,撒到地上被路边的闲人看到,呼朋唤友地来抢,没抢到的人全跑到县衙门口,堵着门要盐呢!”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朱棣迅速起身,边往外走,边吩咐道:“摩尔根,传令下去,让兄弟们都带上弓弩,到高处准备着!”
李卫心烦意乱地拉着六儿跟在后面,不住地询问着情况,只可惜六儿急着过来报信,知道的并不多,又是在这些情况下,慌乱中什么都说不清楚。
好在县衙并不远,同在一条街上,步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没想到一出院门,就听到隐隐约约地吵闹声,甚至还有拎着锄头镰刀往县衙方向赶的百姓。
李卫见此情景,一把扯住六儿身上的棉布衣裳:“不行,快点,咱们把衣服给换了!不然等这帮人认出来,还不把我生吞活剥了!”
十三阿哥见状不合时宜地笑出声,凑到朱棣耳边低语:“之前戏本子里说过,少爷为了出去玩,会跟书童互换衣服,瞧他俩这利索劲,估计以前没少做。”
朱棣严厉地瞪了十三阿哥一眼,低声呵斥道:“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想那戏本子……他换了衣服也好,省得被认出来,打死打伤后续都不好收场!”
靠近县衙边上,聚集的人群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手里举着各色农具在那高呼口号,回想之前看到的都是废人般的懒散,眼前这种反常显然是有人在其中撺掇。
摩尔根安顿好人手后,便出来跟朱棣会和,因周围人多眼杂,便上前一步低声在朱棣耳边:“主子,阿巴赖已经领着他们,在高处潜伏好了。”
朱棣机敏地盯着四周,低声吩咐道:“让他们小心些,待会还要问话,莫要伤了性命。”
摩尔根得了令,冲上面做了个手势,躲在屋顶上的侍卫们,开始在人群中认真寻找扇动闹事的人。
此时李卫揣着手,一副憨厚小厮的打扮,小跑着过来,低声问道:“四爷,如何?要不我先去各个分盐点看看?”
朱棣看着屋顶上的人,嘴角噙笑,得意地开口:“急什么?这里马上就需要你上场了!”说完冲摩尔根点点头。
不过一瞬间,从屋顶上接连射出数十发箭,刚刚还在激情昂扬扇动群众的人,瞬间躺倒在地哀嚎不已,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开始四散逃跑。
也不让人去追,只等着人群散尽,朱棣才下令将这些人抬进县衙中审问,李卫凑近一看,立刻踩在其中一人的伤处,大声呵斥道:“好啊!原来是你这个混蛋!胡大伟!你卖私盐吃死人,没找你算账,你竟然还敢来挑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朱棣厉声道:“行了,赶紧派人将其他的分盐点打开,顺便安排些人手混在队伍里,将真相说给众人听!”
李卫又狠狠踹了胡大伟一脚,一把扯掉头上的帽子,大声冲着依旧紧绷的衙役们吼道:“小的们,都给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