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公孙老前辈与我父皇商议‘大事’的信件不知道是放在身后的哪个暗阁里。”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压抑到了一个极致,公孙显眉毛微蹙,似乎只是被小虫叮了一口般淡定,然而背在身后的手掌几次握紧又展开,功力聚了又懈,懈了又聚。
另一边,纳兰英华也是暗自调整内息,不过却不是为了反击,而是随时准备抽身。挑衅归挑衅,身为南国皇族的骄傲是永远都不能放下的,至少在别人称他“世子”时,必须如此。但真与这个老家伙硬拼的话绝对是不明智的。至少在武学造诣上,他得承认自己是个后辈。
半晌,公孙显眼中的激怒渐渐隐去,又换上了与平时无异的深沉:“纳兰世子,我们都不是不识时务之人。”
老狐狸,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罢手!
纳兰英华心中暗骂一句,面上也收起阴冷,只道:“既然如此,公孙老前辈下一步计划想必也已经安排好了。”
“……你认识一个叫戚冰非的人么?”
戚冰非?
戚冰……薇?
纳兰英华眼中的疑虑只停留了及难发觉的一瞬:“不认识。”
“那么你认为顾凌波现在在哪儿?”
“老爷子这么问,显然已经有估量了?”
公孙显眼角的鱼尾纹凑得更紧,眼神更加阴鹜:“我怀疑,她现在公孙府。”
“理由?”
公孙显平时总是微眯这双眼,这一次却难得地正视纳兰英华——那是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纳兰英华感觉到透骨的寒冷。
突然,公孙显所问非所答道:“他们也快到了吧?”
“不出意外,明日便会抵达,目标就是这里。”
“既然如此,你明日自己看就是。”
公孙世家是四大家族中最庞大的一个,却也是最忠心耿耿的一族。当年武尊一门惨遭横祸,南宫睿第一个起事,上官靖之对此置之不理,多亏公孙显和百里家联手打压南宫,否则今日的四大家族,也不会等到由顾凌波这等小辈来重整。事实上,十多年来,四大家族犹如一盘散沙,谁也不服气谁,自然这盟主宝座就悬至今日。
不过,四大家族中,南宫极端,总以领袖自居;百里神秘,除了十多年前那一次,再没有过任何动静,上官无论何时都置身事外,唯有公孙家在外口碑最好。不过据传说公孙显忠心耿耿,从未对盟主之位起过歹念,不然也不会默默无名这许多年。
然而,四大家族内部的情况到底如何,也只有内部的人了解了。
入住公孙府后,顾凌波并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不时与公孙蝶聊聊天,品品茶。如她所料,公孙显依然本分地当着自己的大家长,甚至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沉稳。
他们都一样,都在等待机会。
轻巧的脚步声传来,不用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尊上。”
“小蝶,这是在你们公孙家,注意改口。”
“我若改了口,‘他们’听不到怎么办?”公孙蝶有意无意地瞟了瞟窗外。
顾凌波不紧不慢地道:“做戏总要做得像一点儿才是,别太无视专门负责监视我的肖小,都是人生父母养嘛,天生不入流不是他们的错。”
“尊上说得是。”公孙蝶手中不知何时握着的石子突然向窗外一掷:“人不能太贪心,我们想送的情报,听去无妨,偶尔说说私房话也跟来,就太讨厌了。”
窗外立即传来两声闷哼。
顾凌波对于外面的声音完全不为所动,依旧慢条斯理地品茶道:“好歹都是姓公孙的,别下那么重的手。”
公孙蝶无乃白了她一眼:“我比你有分寸。”
顾凌波莞尔:“说吧,什么事需要你特意把盯了我两天的人支开。”
公孙蝶却收了玩笑神色:“他们来了。”
“你是指……”顾凌波反应似乎稍微慢了一拍,“哪一伙?”
算算日子,他们也确实该到了。
公孙蝶斜倚窗栏,似笑非笑道:“如果我告诉你两路人马都到了你觉得如何?”
顾凌波皱眉:“在下会觉得老天真钟爱在下啊。”
“的确。”这一点,公孙蝶很是赞同。顾凌波做事总是考虑得足够妥帖,因为她必须如此,她已经习惯了老天总是喜欢把最坏的情况一股脑儿地派给她。
“他们难道没有一家想去拜访一下南宫和上官吗?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不会先来公孙家。”顾凌波不由嘀咕。
“因为你的想法从来都不正常。”
“可是我大哥和信王还有姬大少都是曾经熏陶过我的人,没理由我会做他们不会啊?至少该有一个想到吧……”
她理想的状况是顾凌霄来公孙家,燕非冰去找其他三家的麻烦。算了,分开这三年多,导致他们之间实在是流失了很多默契。
顾凌波不负责任地开始在心中数落某排行第十又老是给她添乱的王爷,丝毫没想过燕非冰半路上是收到谁的暗示才改变主意的。既然知道顾凌波没死,又出现在江湖盟的地盘,那么她不去找公孙蝶难道去找南宫卓然和上官仪吗?就算燕非冰本来的目的不是公孙,如今也可以锁定目标了。
“虽然我是说同样的话,但是我想现在我不得不再重复地问一次,”公孙蝶叹息道,“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
顾凌波报以胸有成竹的微笑,说出口的却是令人吐血的话语:“我说过啊,走一步,看一步喽。”
“小姐。”门外传来丫鬟的敲门声。
“说。”公孙蝶不耐烦地道,她记得她吩咐过暂时不要有人来打扰。
“老爷说,请您去见几位贵客,还有戚公子也一起。”
“不……”
“好啊。”不待公孙蝶回答,顾凌波抢先道,随即给后者使了个眼色。
公孙世家今日宾客满堂,热闹非凡,只是宾主脸上却是肃然依旧,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
整个厅堂阴风阵阵,连门口老树上的麻雀都乖乖地闭了嘴。
言不由衷地客套,明褒暗贬地互指,唇枪舌剑,冷眼斜飞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情景。公孙府的下人们不由开始怀疑今年公孙家的风水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几个难缠得主儿全都同一时间找上门来了,再这么下去,这间老屋子怕受不住了。
燕非冰自然是一进门就看见了先他一步的顾凌霄,只是与顾凌霄的冰块脸相比,他显得从容许多。
“公孙老前辈,久仰大名,今日特来拜访。”
刚刚跟顾凌霄一番寒暄的公孙显皱了皱眉:“迎信王大驾,公孙家真是蓬荜生辉。”
燕非冰在江湖上走动并不频繁,公孙显一语点破其身份,他也没有再刻意隐瞒的必要,只是言行多少又多了些忌惮。
这个老人,不简单。
这是燕非冰对公孙显的第一印象,怨不得他能统率这么大的一个家族,能压制公孙蝶如此之久。
“老人家太客气了。”燕非冰眨巴着眼睛作意外状,“顾庄主,今天是什么风吹动您的大驾?”
他与顾凌霄早在顾凌波离宫前只有过几面之缘,但彼此印象却十分深刻。
“不敢当。”顾凌霄迎视他的目光,“信王殿下不忙于朝堂大事,怎么有空管起江湖闲事来了。”
面对顾凌霄的冰块脸,燕非冰笑得特别灿烂:“治大国如烹小家,非冰不才,不能在朝堂上为皇兄解忧,唯有在闲事上下下功夫了。”
顾凌霄报以冷笑:“我朝得良臣如信王,实在是民之大幸,更是我等江湖闲人之幸啊。”
“这……非冰愧不敢当啊。”说完,燕非冰目光扫向一直默不作声的男子:桃花眼,桃花扇,一支风骨绝佳的花团自衣摆伸枝绽放于胸前,不用问,他的名字已写在外在。
“这位……想必就是‘天下第一’的‘一枝花’尹公子了吧。”燕非冰故意隐去了“美男”二字,不找痕迹地打量这尹之华。
尹之华挑眉:“正是在下,江湖朋友调笑的绰号罢了,信王莫要当真。信王殿下风姿绰约,顾庄主也是玉树临风,有二位在此,尹某还妄称什么‘天下第一’,那实在太不自量力了。”
“我看,不自量力的是我吧!” 娇声婉转,红衣女子摇这小金扇款款步出屏风。
“呦呦!今天公孙家这是选美大会吗?人可真全啊。”
一直静静品茶的公孙显闻声请咳:“小蝶,不得无礼。”
燕非冰有礼地道:“公孙姑娘,久违了。”
公孙蝶巧笑,眸光流转:“信王殿下太客气了,小蝶不过是一介弱智女流——轮武艺不如尊上,轮智谋不敌信王,魄力不如顾公子,便是美丽与手腕也不如‘天下第一美男’的尹公子,哪里有什么好久违的呢。”
“公孙小姐未免太过自谦了,今日这等当时豪杰的集会,戚某有幸参与,才是天大的幸事啊。”
低沉却不失轻柔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紫衣公子长身玉立,原本平凡的五官因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而平添魅力,整个人自然而然地显示出一番别样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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