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两天,姜南影都没有在总部见到王乾鸿。在姜南影从反贪局出来的第三天上午,集团总部召开人事变动会议。部里来了一位新司长,宣布黄有谋临时负责创弘集团工作。在王乾鸿没有回到公司以前,所有工作安排,由黄有谋具体负责管理。李海善还是原位,没有动。
人事变动会议一结束,创弘上下还是有了不少波动。基本一致传言,王乾鸿被双规,有经济上的问题。
黄有谋坐上临时总裁的交椅,立刻派头起来。首先召开一次中层干部会议,极富言辞分析创弘的发展前景和未来展望。会议上,他例举了许多从国外经管内书籍搬来的新名词,如同博士专家般,滔滔不绝讲了两个多小时的话。算是他走马上任的临时宣言。
姜南影在台下听着就不顺耳。前年,她专门到名牌乾申大学系统地学习半年经济管理方面的知识。读了不少国内外经济管理方面的书。所以,黄有谋宣讲的这些内容,姜南影基本都清楚,是从哪部书里照本宣科搬进来的。
书本上知识,理论具多,实际运用上,还得因地制宜,结合企业自身发展情况而定。理论专家往往看得是现象、宏观面;而企业家看的是实体,实体内容最前沿的微观细节。
乾申大学六个月学习,补上了姜南影管理上理论的课题。接触一些知名专家,至少在视野上,比以前开阔了许多。
姜南影学习非常用功,结业成绩达到优秀级别。
黄有谋的发言,基本是按照这些书本的套路来的。理论方面具多,实际内容少。而且讲话时间拖得长,且大多问题没有讲到点子上。
这与王乾鸿讲话形成强烈反差。王乾鸿会议基本不超过一个小时。话语简洁,没有罗嗦语言。他基本针对的是企业最近一阶段存在的问题。就事论事,不说高深的理论,只谈实际问题和解决办法。
从两位领导者演讲水平判断,姜南影预感到如果创弘一旦被黄有谋正式掌控,自己今后的日子一定不好过。甚至会被人为地淘汰出局。而创弘发展命运,从此风云难测。
果然,会议一结束,黄有谋要姜南影留下来,说有重要事情与姜南影商谈。姜南影心里一怔,预感到一种不祥的事件即将发生。
会议室人走完了,只剩下姜南影和黄有谋。黄有谋点然一根烟,悠哉地抽了一口,说:“姜南影,这些年你与创弘的合作还是有成绩的。不过,目前创弘现状你是知道的。领导层有变动,直接影响到过去一些合作项目。你们梅山电气与创弘五年合作期限年底到期。续约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离年底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你得做好准备。手里两台电控设备交付完毕,你们就可以撤离鲤鱼。你们车间的技术工人如果用不完,可以留下来,归入我创弘。如果你的公司整体愿意被创弘收购,我们也可以谈个具体条件。总之,一个月内,你必须做出选择。”
姜南影说:“王总许愿过,这五年合同期满,还可以再续约的。我的选择,还是等王总回来再作出决定。”
“等王总回来?”黄有谋漠然冷笑一声,说,“我看还是不要等了。等也是没有结果的事情。早做出决定,早安排。市场空间很大,我看你也是仅仅依靠在创弘一条船上生活的人。你还年轻,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好了,回去好好想想。我等待着你的消息。”
黄有谋说完话,便起身走了。
姜南影一个人冷冷地坐在会议室里。她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有想到来得这样快。
回到家,姜南影没有心思吃饭,她在思考下一步该怎样走?她想请教华盛国,但拿起电话,又默默地放下了。华盛国自从失去俞雅姝,心情一直很沉郁。他们之间的联系,反而比以前少了。姜南影不好惊动他,以免再给他添烦恼。
姜南影想起何有为,如果他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他有许多主意,能给自己提不少的好建议。
人生就是这样。靠别人是一时的,只有靠自己才是永久的。现在只有靠自己的智慧,面对一切。
姜南影仔细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形势。变数都集中在王乾鸿一个人身上。如果王乾鸿不出什么意外,这盘棋依然可以走活。如果王乾鸿不能重回创弘,她姜南影就得另谋他路。
还好,姜南影是留有后手的。前年,她在海舟市周边小镇,买了两千余平方的地皮,目前已经在建造厂房和居住一体的工作园区。这是她的后手。万一哪天与创弘合作分手,她可以返回自己的基地,继续从事电气事业。
当然,在自己的基地做事,关联的事物要繁重一些。产销都得靠自己,市场也需要自己去寻找,这有一个过程,还需担当不少风险基数。
与创弘合作,过程很简单。她只管制造一项,每年利润是基本固定的。赢利旱涝保收,这是谁都想做的买卖。
她得拖延。因为她心里明白,王乾鸿这样正直坦白的人,根本就不会走受贿这一条路。他一无儿女,生活简朴。是一个事业狂。他把经营企业当作一生最大的追求,别无其它嗜好。因此,王乾鸿不会突然就这样消失,一定还有其他原因。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姜南影一时想不明白。但有一个想法,无论如何,即使要走,也要等待王乾鸿回来再说。王乾鸿总要有个说法。这些年来,与创弘风风雨雨,甘苦与共,不能说分开就分开。拖延是最好的办法。明天开始,得放慢工程。这几天,腰椎痛得厉害,这些年一直没有很好去医院看过。先去医院,如果严重,就住一段时间的院,车间先让江美娟管理着,慢速度运转,静观其变化。
姜南影觉得自己的策略不错。两台电控设备按进度这月中旬可以提前完工。但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可以拖延到月底完成。
第二天,姜南影交代好工作,便带着秘书前往市区一家著名腰椎专业医院去检查。CD照出来,病情比预想得要严重得多。
主任大夫看过CD片子,当着姜南影的面,将CD造影往地上一甩,说:“你找别人看去吧!这样不爱惜身体的人,我不看。”
秘书忙拾起CD造影,问:“这是为什么?你凭什么这样对待一个病人?”
主任大夫说:“这个病人,简直就不懂得珍惜生命。腰椎间盘已经到了如此危险的地步,才来医院找医生。只想着做生意,不要命。你说,这样的病人,还值得看吗?”
秘书还想争论,姜南影拦住,说:“医生,你说得对。是我不好,太专注与工作,没有顾及自己的身体。现在我无条件接受你的意见,你说该这样治疗,我就怎样配合。就当一个犯错误的病人,恳请你谅解。”
医生端详了一下姜南影,说:“这造影是你的?”
“是啊,是我们姜总的。她一个人,支撑着一个公司的工作呢。你可别小瞧了我们姜总。”秘书说。
医生思忖了一下,说:“你们知道吗,如果再晚来一周的时间,你们姜总的腰椎就彻底报废了。后半辈子,必须在轮椅上度过。这就是代价,为工作透支的代价!”
医生把造影拿到荧光显示电板显示,指着腰椎病灶,说:“你们看,腰椎长期性突出已经让腰椎完全变形。目前用牵引和药物是无法让突出腰椎恢复原位。现在惟一办法只有进行手术,用手术复位,然后植入进口合金腰椎固定器,保护腰椎,这样,才能避免腰椎病情恶化。”
“手术有危险吗?”姜南影问。
“有危险系数。每个手术都有危险性。不过,像你这样的病例,我们成功的把握性还是挺高的。惟一一点,就是手术费用昂贵。合金进口支架,就需要十二三万,加上手术其他费用,至少得十六万元。”医生说。
“费用不是问题。只要能医治好我的病,再大的风险和费用,我也能承担。”姜南影说。当天,姜南影就住进医院。第三天,医院就给姜南影进行了手术。
手术进行那天,姜南影的姐姐和父亲守侯在手术室门外。陆农明也来到医院。他默默一个人坐在一边,不说一句话。
三个小时的时间,手术非常成功。处于麻醉状态的姜南影被推出手术室。姜南影被送进病房。一直到下午,姜南影才逐渐苏醒过来。
姜鸿儒和姜雨影出去吃中午饭去了,病床边由陆农明守护着。姜南影醒来第一眼看见是陆农明,心里就感到压抑,不舒服。她没有理会陆农明,就连陆农明主动问候她病情,姜南影也没有回答一句话。
陆农明默默地守侯着。直到姜鸿儒和姜雨影回来,他才离开,到病房外面走廊里的椅子上休息。
“你们怎么让他知道的?为什么要让他来,我不想见到他。”姜南影说。
“是他自己来的。”姜雨影说,“老陆也是好意,关心你,才主动来看你的。”
姜南影冷冷地说:“我不需要他关心。我只希望他距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
“姜南影,你的个性也太要强了些。”姜鸿儒说,“俗话说,孝顺的儿女,当不了恶孽的夫妻。人在病中,还是夫妻之间照料最妥帖。他陆农明能来,证明他还有良心。你还是要谅解他一些。”
“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一辈子也谈不上什么谅解。我的心已经死了。所以,看见他如同陌路人一样。爸,你们不必再说了。今天你们就打发他走,我不想在病中见到他。”姜南影说这些话时有些烦躁,甚至她见到陆农明的身影,都觉得一种厌烦。
姜鸿儒知道姜南影的个性,他不再勉强姜南影。下午吃过晚饭,他与陆农明谈了一个小时的话,陆农明知趣地走了。临走时,他把刚买的三大盒西洋参递给姜鸿儒,说:“这是我送给姜南影的。你不要对她说是我送的。只要她能收下,我就知足了。”
姜鸿儒答应了陆农明的请求。陆农明透够半掩的病房门,朝里面张望了一眼,然后默默离开了医院。
可怜的人。
姜鸿儒望着陆农明的背影,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陆农明走了?”姜雨影从病房里走出来问。
“走了。留下三盒西洋参。嘱咐我,不要告诉姜南影是他送的。”姜鸿儒说。
“说他粗俗,这一点倒还心细的。”姜雨影说。
“再愚笨的男人,对女人,也有他温情的一面。唉,看此情形,姜南影与他缘分,也许已经走到尽头了……”姜鸿儒怅叹着。他似乎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已经不能左右儿女事物。这是自然规律,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