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里庄出来后,两人去到百里庭点了几个菜先填填肚子。何音自知梁又梦陪他做这一切既出于同门师兄妹的情谊,又是她对自己的爱意情深。但上回断然拒绝过,所以这几天要她不计得失的奔忙,何音真心过意不去。
聊完正经的话题,何音郑重满怀地敬她一杯,说道:“又梦你先听我说,这段时间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何音都记在心里。歌楼的事本不该麻烦你,但是奈何除了你我再找不出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你放心,等三斟曲重新开起来,日子过得好了,虽然我不能许你白头到老的承诺,但其他你想要的你想做的,我都会尽力为你办到。”
可是梁又梦想要的,恰恰就只是他何音的一句承诺。如果能与他厮守到老,就算没有名分就算没有锦衣玉食又如何?
她牵起嘴角笑道:“二哥说笑了,就算今日我对二哥只有同门交情,又梦也会尽我所有来帮你。”
两人又喝几杯,说几句贴心话,何音问起这段时间,她怎么都没来家里坐坐,慕亦也不在,没人说话怪无聊的。
这俩女人都是因排演自己的节目所以抽不出空来,梁又梦回道:“这不是让大公主点名了吗?她不光让我去唱歌,还要我跳舞,这么重的担子我可挑不起。”
何音想慕亦昨晚的失落态,便向她问道:“慕亦她不怎么擅长女儿家的舞姿,宫里好像为了她还编了特别的舞,我在想既然她难得自己有这个心愿,实在不好因此放弃了。那段舞不是说刚柔结合吗?你能不能与她一起来段?她就拣有气势的,你就只管舞出女儿家的柔美?”
虽说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梁又梦还有其他心事在,实在不想多掺和有的没的,风头还是换人去出,她就不拣这个便宜了。
这件小事一直搁在何音心上,到他回家时让慕亦见到了,脸上也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本无所事事躺在榻上望着房梁,一条腿还荡在榻外,不时用了脚尖去踢小桌。见他心事重重地挤到边上来,便拽了他的腰带起来去逗他。
何音正考虑着谁能来与慕亦合舞,让她一打断就有些考虑不及,摁了她脑袋说道:“你别闹,我跟你说件事。”
被他严肃的态度唬住,慕亦还以为怎么了,果然坐端正仔细听他讲。但一听,是要给自己寻个舞伴,又没了兴趣,立马泄了气瘫回榻上。
这番懈怠模样让何音看着有些来气,他抬了手不轻不重地打到她腿上,责备道:“平时就没点女儿家的行为习惯,现在连个舞都跳不来,我要想办法你还这态度。干脆别去凑热闹,正式回绝掉,以后也别做个女人了!”
慕亦平时对他言听计从,就算让他念叨几句也当没听见,撒会娇就过去了。然而这次是因着自己上心,跳不出身段又是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的事实,他倒好,不来劝慰自己,现时还把气撒过来。
这太委屈了,她心里怪酸,眼里看他不痛快,翻下榻就自顾跑走,怎么都不理后面的追喊。
何音追不上去,意识到该不会是自己语气太重了吧?
想她心里其实也在意着,却又不会清楚说出来,被自己这么一凶到,任谁都要不好过。
他开始着急起来,恨不得赏自己几个大耳刮子。慕亦毕竟是女人,还是有柔情部分,见他追不上,又退回一段路去让他远远地见着。
“你回来。”何音边朝她靠近边召唤道。
慕亦有些不甘心又如此轻易地被他降住,决心这回一定要闹出点风波来增加些情趣。
只听她说道:“你别过来,今晚不跟你睡了。”
她气鼓鼓的样子何音看得清楚,知她并非真心赌气,便笑道:“为什么?”
“你自己说我不要做女人好了,不做女人那肯定是男人咯,你愿意一个大男人陪你睡?”慕亦语气里满是委屈之意。
何音想踏又踏不出一步,回道:“只要是你就好,就算你男不男女不女我都要。”
这话听的慕亦心里挺开心,自己依然被他当成宝,不可或缺着。然而别扭还是装模作样地闹起来,她死活不肯回他附近,定要离家出走一晚让他好好想念,想想自己的好,美其名曰忆苦思甜。
何音只好随了她,答应道:“那你要出走到哪里去?大公主那边也算你家,离来离去根本踏不出家门嘛。”
慕亦心里自有打算,说道:“梁又梦不就在隔壁吗?我找她去不可以吗?”
无奈之下,何音又跑去云家请了梁又梦到家里来商榷。
慕亦此时把自己关在房里等着消息,大概接近暮鼓时分,梁又梦才来敲门,说道:“德爷你随我走吧,大少爷应允了。”
恋恋不舍的何音让她这难得的小女人脾气搅得心绪又乱又甜,今晚没她相偎,大概被窝也要冷却几成了。
云长天听梁又梦所求,本想拒绝,但一旁的衷瑢却也跟着起哄,缠了他不放,势必让他点头为止。
他觉得这突然的造访必定是有什么阴谋在里边,毕竟德慕亦不是一般的女人,要是她趁家人不备,坏事是随她做的。
梁又梦只是来征求他点不点头,见他不太想同意,便不再拖延下去,想尽快去答复,自己好回屋练歌。
云长天看着衷瑢憋起了嘴,低头抬眼望着自己,眼神里尽是恳求,心一软,又想着即是梁又梦与她待一起,至少不会干太出格的事吧。
于是又把梁又梦叫回来,答应了这事。
家中有稀客来,自然要摆上好酒好菜欢迎。洛忠对慕亦没什么敌意,该怎么客气就怎么客气,敬了多杯直要灌醉她的意思。
衷瑢一向有赖她在自己走投无路时的收留,她的德爷又是爽快人,极好相处,因此对她的敬意爱意从来都是如江流奔腾不息。
酒过三巡,该醉倒的已经不省人事,云长天从头到尾黑着脸,没给过好脸色,酒也只抿一口,离席时无比清醒着。
他背了一点知觉都没有的衷瑢慢慢地挪回住所,路上有些黑,几个丫鬟在前边引路,从后边追上来一支队伍,原是梁又梦正带了慕亦夜游。
云长天不想打招呼,看院子就在眼前了,加快脚步赶过去,又超了她们。
大少爷就是矫情,对上回被她打断肋骨的事还耿耿于怀着。
慕亦知他想什么,但难得来住一趟,作为客人总要表示表示,便把他喊住了:“云大少爷留步。”
他也为着主人家待客那套,忍了情绪回身去看她,听她说起:“上回慕亦出手过重,云大少爷要怪要骂尽管冲慕亦来,可不要总是憋着,以至于见到我就是不耐烦。”
云长天听她这口气,像是在抱怨他今天的表现,愈加看她不顺眼,回道:“我公务重,所以心情不快,德爷不要怪罪才是。这么晚了,德爷快去休息吧,我听说最近几天宫里在排舞,让你累倒在我们云家,这责任我负担不起。”
她看伏在云长天肩上的衷瑢,忽然想到自己的舞伴能不能找她呢?
云长天看这女人转而盯着衷瑢出神,唤道:“德爷?德爷?”
慕亦回神过来,试探道:“不知道衷瑢会不会跳舞?”
他哪里知道这事,向等在不远处的梁又梦招呼一声,问道:“衷瑢会不会跳舞?”
两人看她摇摇头,泛起一个遗憾的笑。慕亦略觉不甘心,她还是蛮喜欢衷瑢的,跟她一起在盛宴上合舞想想都觉得应该是极易惊艳众人。
这小娘子长得好,身段也好,虽然不会,但可以学啊。慕亦试图说服云长天,他还是将不乐意三字清楚地写在脸上。
谁知醉倒的娘子突然嚎起来:“跳舞?我会!”然后又垂了头睡死过去。三人顿默,云长天只得回应慕亦道:“明天等她醒了我问问。”
看着这对夫妻回了院子,梁又梦与慕亦重新上路,边走边聊了会也归了董家院子休息。
云嫂与嘉言在屋里听到有客人来纷纷出来迎接,听介绍,原来这女人就是之前打伤云长天的德爷。
可是。。嘉言不可思议地朝慕亦身上来来回回打量,并未发现跟一般女人不同的地方。
虽然挺晚了,云嫂也很客气,要去煮个夜宵来招待慕亦,她也不推辞说道:“怎样的夜宵?”听说是赤豆羹,还提上几个要求,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嘉言见此就把梁又梦拉到一边小声担虑道:“她来家里云长天知道吗?”
知道云长天亲允,她觉得有点堵心,大概因为他被德慕亦打伤,嘉言从来都将这今天才见到本尊的女人摆在敌人那列。
梁又梦自然要替慕亦解释道:“你还记着她的仇呢?她也挨了大少爷的拳头,还吐了满口的血,不比他受的伤轻。”
说起来两人是扯平了,但嘉言仍旧对慕亦抱了敌意,又是之前她和何音到鸠鹤山想撬走洛忠,嘉言的心结是越来越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