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疼得疲乏的云长天掀了胸前的被子,他想受点冷,镇一下那股痛,现在举手抬足都是一种煎熬,话也说不大声,气更不能喘粗,像是有细密的带刺荆棘一圈一圈缠满了他的周身。
几个丫鬟守在屋里伺候,这少爷意外的,今天居然事不多,没唤过她们几回,最后一次问起来便是:“衷瑢人呢?回来了没有?”
没想到这话让刚好赶来的梁又梦接上了,她手里扬着一张纸,说道:“她回不回来全看你的意思了。”
原是衷瑢怕他,就写了手信来试探,梁又梦搬了条月牙凳到榻边,坐下后就开始念起来:“夫君有闻,可要先知衷瑢绝无二心。”
云长天让人扶了半坐起来,仔细听着。
她继续念道:“今日之事,并非我要故意忤逆了夫君,只捧着一颗患难与共的心,终在两方间做出艰难抉择,与你分离,更是痛苦,观何家落难夫妻却恩爱如初,当时场景,叫我刻骨似的难忘,若是夫君与我也能如此,此生定当无悔追随。”
信里寥寥几个字,道的却是衷瑢啼血的一颗心,信笺让云长天接过去仔细看了又看,平时她的字没有自己写的好,草书一般的风格尽显,但在这里却是一撇一捺,认认真真地极力写端正,乍看之下还真有点端庄妇人的味道。
他考虑了会,回道:“她人呢?”
梁又梦朝门口指了指,说道:“她从马车上跳下来也挂了彩,摔伤了右腿,正在门口坐着,要不要我把她带进来?”
但云长天却把信笺扔还给她,冷冷地说一句:“不用了,你让七叔给她安排个院子,以后就住那里好了。”
看他不像一时的气话,怕真是心已凉透,梁又梦不好再牵线,只得退出去扶着一瘸一拐的衷瑢去找七叔。
安顿好住处,已是过了饭点的傍晚,天黑的很快,梁又梦朝榻上还饿着肚子的女人叹道:“这一来一去,又过了一天,眼睛眨眨说不定就是十年二十年没了,你说做人有什么好?上辈子来投胎怎么就投成人了呢?”
衷瑢瘫在软枕上,一直想着心事,她眼睛就那样睁着,泪痕没干过,自然听不到梁又梦说话。
“你也别难过了,今天估计他心情不好,不是说他被德爷打断了肋骨吗?这种丢脸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过。”梁又梦给她递了杯水过去。
但是这小娘子还是没反应,要不是还能流泪,就跟死了差不多。
“你再不理我,我就跑去跟云长天说衷瑢快死了啊!”她用力扶了她起来,这话倒是让衷瑢听进去了,怨妇似的放声哭了出来。
哭到伤心委屈愧疚一起涌上心头,衷瑢说着赌气话:“你去说你去说,我就是快死了,他不要我了我就真的要死了。”
梁又梦起身装着真要跑去报告,让衷瑢拉住了袖子,责怨她:“你还真去啊?他都不要我了怎么会管我死活?”
这两夫妻闹的,梁又梦头疼起来,挣脱她道:“你不会死缠烂打吗?当初云长天怎么追你的?你那时不肯接受他最后还不是被他搞定了?”
衷瑢抬头朝她脸看,觉得这是个主意,但想不好自己能不能像他一般热烈,足以打动人心。“万一他还是不肯原谅我怎么办?”
哪有那么多万一,在梁又梦眼里就没有办不到的事,她说起来再简单不过:“追,死命追,总有一天他会回头,你自己不要放弃就行了。”
但是说到具体怎么个追法,两人一起动了半天脑筋,大多提议都被衷瑢否决了,原是她想想不够矜持,哪能跟个男人似的表现那么迫切。
这就惹得梁又梦恼起来,干脆什么意见都不提了,今晚让她自己纠结去。
她一路怨着衷瑢那皮薄脑抽的笨蛋回了董家院子,云嫂刚给她开门,董嘉言就从屋里跑出来,忙把她拉回自己屋,打听起来:“你今天可见过云长天没有?他真的受伤了?严不严重?”
梁又梦点点头,笑道:“你成天待在家里,怎么自己不去看?”
但见这娘子脸色阴沉,又偏低了视线下去,回道:“我怕我一见他,回来就睡不着了。”
她深懂嘉言心思,拉起她手劝慰道:“你放心,听七叔说就断了几根骨头,其他没什么。”
嘉言一听那健壮如牛的男人生生被打成这幅惨样,德慕亦下手该有多重,因此质疑道:“真是被一个女人伤的?她真有那么厉害?”
虽然来京城四年多了,但梁又梦还未亲眼看过德爷动武,她也只是听云长天手下在那边吹的,两人当时打起来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我也不知道,但毕竟是大公主手下的人,有这种能力也不奇怪吧?”她笑起来让嘉言舒缓了很多,想想也是,那宫里有着多少能人异士,她连云家大门都很少迈出去,自然见识不到。
两人又讲了会,灯影下满是嘉言的担忧在摇曳。她着实想去看看云长天怎么样了,摸摸自己的肋排,想象着被打断了一定会疼得死去活来,这么一思虑,竟是连着她一块疼起来,半夜了眼泪还止不住。
梁又梦看她难过的不行,就留了她房里与她同铺睡,吹了灯,轻轻帮她满身安抚起来。
这一整夜折磨了多少人,衷瑢睡在离云长天住所不远的院子里,夫妻俩都在黑暗里睁着眼完全没有睡意。远在北宫的另一对也是煎熬着,何音在榻边守着慕亦,听她咳了许久,时不时又吐出黑血来,想用命换她平安的心都有了。
慕亦不想平躺着,就伸手让他抱了起来,挨着他人稍微好了些,居然有力气笑问道:“我今天帅不帅?”
何音拍她脑袋瓜说道:“还不睡?”
她撒娇似的嗯了一声,往他衣服上磨磨脸,又扬起头盯着他不讲话。
何音自然会意,低头凑近张口就接了她的软舌到自己嘴里。她的呼吸那么急促,怕是这么吻着,开始让她受伤处又开始泛疼。
为着她考虑,何音及时收了回去,不顾她的不满足,说道:“今天到此为止,等你恢复了我一定陪上你三天三夜。”
慕亦咬了下唇笑起来,两人心照不宣,这些都是私房话,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慕亦想不好会不会这种心有灵犀就算是爱了呢?
她面对何音,面对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从未有过心有小鹿似的蠢蠢欲动。但既已习惯了他天天夜夜的亲吻抚摸拥抱,床笫之欢也从来是她最爱,或许睡着睡着,等她某天一睁眼醒来再看他时,在相濡以沫的不舍情绪里还真能滋生出一些,其他的,习惯以外的荡漾情绪出来。
何音从不介意她会以什么情绪来面对他,只要德慕亦在这世上好好活着,更确切地说,只要她在自己身边活着,一切都足够了。
白天看了一场好戏的皇帝在灯下补着工作,亲近的宦官还与他聊着,以免主上不小心睡着了。
皇帝听他问为什么还留着何音,借此机会剔掉他收回问筠山才是真的,他便笑道:“父皇临终特意嘱托朕要关照这个何音,本想多关他几日让他长长记性,既然长天都替他求情,那朕就网开一面,想他日后会安分点。”
“大家还是要派贾英去南方吗?”宦官听闻过这人,很替皇帝担心。
“贾英并不蠢,派他去正好。”皇帝大笔挥的起劲,让元喜送来的夜宵打断了。
她站一旁,面上总是那么冷,自从家族被抄,很久都没笑过了。宦官看她一眼,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皇帝放下碗,尝了两口便觉无味,向她问道:“今晚哪个妃子侍寝,不如你帮朕想。”
元喜偏低头,自然要提皇后。但皇帝否决了,让她再想一个。
她按地位高低一个个说下来,都没说中他的心意。最后一下跪在地上,淡淡地说道:“皇上恕罪。”
“你先起来。”他跟着一道起身,暂时歇下公务回了寝殿,众人均退出去,唯独留了元喜。
她不敢看皇帝,只管跪着,但听他站在面前说起来:“你一定很恨朕吧?”
她立刻拜首道:“元喜不敢!”
“朕还是太子时并不喜欢你,也许是你家出事那年,哭的那模样实在太让人怜爱。。算一算十多年了,朕登基也有个四五年,后宫里这么多女人,你一没争二没抢就日夜陪了朕这么久,到底是你的不幸,还是朕的有幸?”他说着,就朝元喜走去,她仍旧低着头不敢看他。
“如果朕恢复你妃嫔身份,你想想后宫那些女人,她们会怎么对付你?”皇帝抬起她的脸笑道。
元喜与他四目相对,他还是原来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太子,不知道自己惹了他什么,元家被他连带着搅进了地狱,隔了这么多年竟还不肯放过自己。
“皇上恕罪!”她心里有多恨他,可是对他的手段又无能为力。
皇帝野蛮地将她扛起来扔到了榻上,正如当年当夜在元家两人偶遇时,他做的事。
痛苦不堪的元喜哭起来,身上的丝绸被扯了开,丰腴的身材隔了很多年依旧充满魅力。
她哭得越是撕心裂肺,皇帝越是爱她爱得疯狂。将近整夜,元喜身心都快崩溃,枕边不肯入睡的天子有意也不让她休息,不断问着好多好多的话。
那些是揭伤疤的刺耳问题,他绝对是以折磨她为乐。元喜终于得出这个结论。
一如他对群臣的手段,对自己深爱的女人竟也是当着玩物对待。只不过一个是在朝上,一个是在床上。
她终于忍不住,借着他沉默的空隙问道:“皇上之所以留着我,怕是要我比死还难受,现在皇上目的达到了,元喜做了十多年的噩梦,总该让我解脱了,但求圣上赐元喜一死。”
因为哭了太久,她的嗓子哑了,那柔柔弱弱,有气无力的声音让他很满意,皇帝对自己这种变态的欲望从来没有觉得半分忏悔,他生来就是主宰,什么都不缺,驯服是他唯一的乐趣。
众多女人中,就只有元喜一人始终不肯对他顺从,不管是初遇那天也好,还是风波过后的无尽年月也好。
他将她缠入怀里,威胁道:“死可没这么容易。”说完又要强迫她侍奉自己,只是衣裳早已被扒完,她爬起来屈腿坐在榻上不肯,尽用锦被掩在身上,长的黑发里偶尔夹杂了一丝两丝的白发,她三十不到的年纪,看起来也比同龄的妃子沧桑一些。
模样平平的元喜尽管与他后宫里的女人无法相比,但始终是他心里一座特殊的山峰,欲征服愈拔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