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眼明心亮，抬手拦道，“娘娘，此言差矣，明明快水落石出了，您怎么能说线头杂乱呢？我看不如这样，先赦免了杨戬的死罪，若他招了，那就免去司法天神之职，还回灌江口受香，顺手免了牛魔王的罪，让他放出百花仙子，免动干戈，皆大欢喜！大家以为如何？”

王母见众仙议论纷纷，大半对孙悟空的提议点头赞同，只得退一步道，“如果二郎神真的有罪，那么当然不可能回灌江口就算了。”

陈凡知道王母对内情不甚了解，就算有偏袒自己之意，也无处使力，当即心生一计把矛头引向另一边，“孙悟空，你自己的屁股都还没擦干净，这会儿又在这里多管闲事？”

“我自己的屁股怎么不干净了？”孙悟空哼哼道。

“为何言而无信，教沉香法术？”陈凡冷笑道。

“谁告诉你俺老孙教他法术了？”孙悟空大声反驳，他一生之中最讨厌别人诬陷自己，如今陈凡一说，立刻气的抓耳挠腮起来，失了理智。

“他怎么会筋斗云、会七十二变的？”陈凡道。

孙悟空一怔，这件事他也一直不明白，当即怒道，“那么俺老孙怎么就会筋斗云了，怎么就会七十二变了？不瞒您说，沉香究竟是我师侄还是我师弟，俺老孙还没弄清楚呢。”

王母清了清嗓道，“孙悟空，你收沉香为徒一事本宫就不追究了，但百花仙子一案乃我天廷之事，你是方外之人就不要再过问了。

牛魔王劫掠百花仙子，诬陷二郎神，实在是罪不可赦，但念在其自愿上天请罪，免除死罪，打入天牢，刑期一万年。”

牛魔王虽然早知王母处事不公，但没想到会明目张胆到如此地步，她本来就不善言语，心下一急便更不知能说些什么。

红孩儿性烈，指着王母怒道，“我父王没有诬陷二郎神，天廷不公，看我烧了你的灵霄宝殿。”

陈凡面色一沉，心知此事非同可，偏偏以自己的处境又不好插言阻止，但是转念一想，动手也好，这样一来，至少牛魔王与天庭就再无反抗的余地。

“别烧。”孙悟空忙道，“陛下，红孩儿练出来的三昧真火，那可是扑不灭的，到时候后果堪忧。”

红孩儿边拉着牛魔王后退，边冲着逼近的几个武将大喊道，“若是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放火。”

玉帝自然知道三昧真火的厉害，连忙挥手道，“让他们先走。”

王母紧盯着一队天兵包围着牛魔王父子退出了灵霄殿，起身喝道，“二郎神，务必将牛魔王父子捉拿归案。”

“遵旨。”牛魔王与红孩儿在翠云山降下云头，怒气冲冲往芭蕉洞去，忽然察觉一股逼人的寒气直透背心，回首看去，只见一人挺立树梢，墨黑衣衫，含笑的双眸中透出凛冽冷意。

红孩儿怛然失色，忙幻出丈八火尖枪摆出迎敌架势，陈凡急着办完差事后去一趟华山，不等牛魔王说完，直刺而来。

牛魔王抬起双刃刀架开他的来势，与长剑激烈交兵，没到三个回合，就被陈凡一剑拍飞出去。

红孩儿见自己的几路枪法与陈凡根本无可匹敌，索性张口吐出一团火球，陈凡旋身避开，火球撞在深冬的枯树干上，立时化作熊熊燃烧的山火。

牛魔王爬起来，乘机掷出双刃刀，刀身飞速旋转，激起丈高沙石，可陈凡已经是天生神目，视线不受沙尘阻挡，潜身刺向牛魔王，被他惊险躲过。

牛魔王只觉脑后生寒，迅速回身挡下劈来的长戟，又有红孩儿的默契配合，反守为攻，一刀压上戟杆，不想陈凡索性潜入地底，从他身后飞出。

牛魔王虽然看上去笨重，身形招式却极是灵活，不管三七二十一运气，挥出数道刀风，陈凡也没想真就杀了牛魔王，当即一掌拍在牛魔王身上，又把他打飞出去，顺势抬脚将袭来的红孩儿踹翻在地。

火势汹涌，在冬日的干燥空气中蔓延得格外迅速，好在翠云山上，只有妖怪不住凡人，一时倒不至于涂炭生灵。

“等等我，你们要去哪里啊？”山道上丁香被沉香和敖春拉着狂奔如风，往火焰高飙处疾行。

“原来是他们在交手，怪不得这么大动静呢。”沉香已看清了打斗中的三人，对敖春道。

“好玩，好玩。”丁香看到这却是兴奋地拍手叫好，清秀脸上的神情像个不明世事的垂髫儿，她前些日子在与沉香成亲的时候，被小玉破坏了婚礼，从此就变得时而清醒，时而疯疯癫癫起来。

一阵尖声大笑从一棵难得未被火海吞噬的高树上传来，原来是孙悟空，“想看热闹还来这么晚？”

说着孙悟空从高高的枝丫上跃到沉香三人身边，“你也来啦？”

沉香喜道，“我们走到附近，听到这边有人打架，我们就过来看看。”

他心想着，说到底是自己把牛魔王父子搅进来的，便上阵去助他二人一臂之力。

“猴子。”丁香比沉香还要惊喜，上前在孙悟空毛茸茸的猴脸上胡乱摸索。

“丁香别闹了。”敖春温言劝着，去拉丁香的手臂。

“好玩啊。”丁香还是神神叨叨地去摸孙悟空的脸，孙悟空跳开一步吼道，“这谁呀，这么讨厌。”

敖春把丁香拉到自己身后，“胜佛，这是沉香的媳妇。”

孙悟空一愣，“媳妇？”

又重新打量了一下绿裙女子，觉得她虽然面貌美丽，举止神情却像个疯子，敖春神色黯然，不得不想起那场摧人心肝的婚礼闹剧，口中却只是简单解释说丁香受了刺激，精神时好时坏。

陈凡看了看远处的那名绿衣女子，心中也是叹息一声，回想起了那日的情形，当时丁香吞下仙丹，果然如愿还阳，与沉香回到丁府按照父母的安排筹办婚事。

丁夫人知道刘家过得清贫，又没有什么亲戚，便提出在丁府操办婚礼，二人大婚当天，红帷喜幔，华山脚下有过来往的人家都受邀来喝喜酒，整条大街上吹吹打打喜字高挂，一片红艳艳的华丽。

“一拜天地。”司仪大声道。

拍掌喝彩声中，沉香却没动，“我刘沉香此生什么都可以拜，唯独不拜天。”

高座上，刘彦昌赞许地点头，起身向满堂宾客说道，“是的，我刘家不拜天，特别是跟丁家结亲就更不能拜天了。”

丁夫人也知道这一点，当即道，“就省了这一条吧。”

“二拜高堂。”高朋嘉宾纷纷叫好，祝福着郎才女貌的一双璧人。

“夫妻对拜。”转身夫妻对视的刹那，沉香心中一凛，余光里瞟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僵硬地偏头去看。

只见小玉披散长发，一身缟素，腰间别着一把乌金长剑，她来看他了，带着姥姥留给她的仇恨来看心上人最后一眼。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最了解小玉，一定不是她自己，而是沉香。命运无常，却将缠绵心绪串成长线。

小玉眼含清泪掉头离去，沉香在她决绝的眸色里看见了他最怕的那件事，再顾不得其他，连忙拔足奔了出去，丁香不顾嫁衣在身，提起裙摆去追沉香，敖春自然放不下丁香，也跟着追去。

小玉明知道自己杀不了杨婵，甚至会被光柱反噬，落进圆台周围的水状熔岩化成灰烬，却还是提着乌金剑去了华山的秘牢之中。

穿着整齐的素衣，以报仇的名义去死，已是她给自己划定的最好结局。这样自己可以不负爹娘，不负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