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毓道:“我这一次要治好他的病,你若是敢轻易与他回去,再受委屈也不需回来了。”
:“我,我不回去就是,女郎别气。”
杨毓看她眼圈微红,在看她这大腹,眼看着就要临盆了,吩咐祺砚道:“去请个稳婆到府中小住,再请位擅长千金之术的医者来府上以备不时之需。”
:“是。”
天色逐渐昏暗,果然,杨固尘着人递上拜贴,在杨府门外等候着。
祺砚直接请他进到府中正厅,杨毓见到杨固尘很是欣喜,二人分别行礼落座。
杨毓笑道:“表兄,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看着杨毓风轻云淡,丝毫不提及静墨的事,杨固尘以为静墨并未将那事说出来,心中凌乱,却一板一眼的回答:“亭主封地甚远,自是难以相聚的,我府上都好。”
杨毓笑着道:“今日这茶是我亲手烹的,表兄品品。”
杨固尘讪笑着,端起茶盏,一股沁香扑鼻。
轻轻抿了一口,一股苦味儿袭上唇舌。
杨毓笑着放下茶盏道:“这茶是用谖草烹的。”
茶盏放在榻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杨毓面容含笑,缓缓的道:“焉得谖草,言树之背。背,北堂也。我辈信奉,谖草乃是忘忧草,若是种在母亲所居之处,可以令母忘忧。据《本草上典》记载,此草能滋阴补神气,通女子血气,是实实在在女子之草。”
:“亭主,你想说甚?”杨固尘不着痕迹的放下茶盏,面色有些难堪。
杨毓笑着道:“为母则刚。我虽没有生养,却一直将阿秀当做孩子一般。我明白静墨的心,你明白么?”
她说,静墨是个母亲,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为了孩子。
杨固尘面色有些发红,道:“她已然同意了,我还能说些甚么?”
杨毓面色逐渐转成愠怒,淡然的推开茶盏道:“她是否愿意,你心中不明白?你忘记了静墨未嫁之时的模样?她自来沉稳大气,如今这般委屈,是为了孩子,更是为了你!”
见到杨固尘越来越沉默的模样,杨毓轻舒了一口气,尚好,还来得及。
她蹙着眉道:“今日她是不会与你回府的,你且先回去吧。”
说完,她伸出莹白的手,祺砚见机上前扶住杨毓的手臂,主仆二人扔下杨固尘,走出正堂。
她,真的不愿意么?
既然不愿意又为何要答应?
他眸光看向榻几上的茶盏,微微蹙起眉宇,不纳妾?
:“表兄离开了?”杨毓问。
祺砚点头。
杨毓轻叹一口气道:“夜里陪着静墨,别让她多思,告诉她,不日他会再来。”
:“女郎真是细心又大胆,方才一番话,让杨家郎君竟一句话也反驳不得。”
杨毓微微摇头道:“表兄这人性子傲然,断容不得人这般,我说话也得小心着,不能伤了他们夫妻的感情。”
祺砚低声笑了笑道:“女郎定能助静墨姐姐收服他。”
:“什么收不收服,别让静默听见了,她若是心疼他,这事可就成不了了。”
:“女郎。”
熟悉的女声响起,二人转眸看去,正是静墨倚着门庭站在角门处。
静墨走上前来,微微俯身道:“女郎,静墨知晓其中厉害关系,女郎不必担心。”
杨毓这才一笑道:“仿佛,我的静墨归矣?”
静墨略有些羞意,道:“静墨错矣。”
这女人啊,都是容易犯错的。
她们憧憬着自己的婚姻与旁人不同,憧憬着自己与众不同,所以才会在婚姻中放逐自己的个性,久而久之,你自己也不善于经营,谁还会珍惜呢?
杨毓粲然一笑道:“医者和稳婆都在你的客房旁侧住下,身子若是不爽定要开口。”
:“是。”
次日一早,杨秀上朝,杨毓和静墨用过朝食,二女相携着出门游玩。
有杨毓细心陪伴,静墨也逐渐开怀。
为静墨的孩子打造了一对金饰手足环,又买了些柔软的绢布,打算给孩子做些襁褓之类的,二人才尽兴归家。
下晌,杨秀下朝回来,静墨疲乏安睡,杨毓这才有时间和杨秀好好谈天。
换上一身家中穿的常服,二人对坐在庭院中。
杨毓开门见山,直白的道:“阿秀,陛下并非全然信你。”
:“阿姐这是何意?”
杨毓蹙眉道:“阿秀是武官,只有在外才有建功立业的可能,陛下将你留在金陵,表面上升禄,事实上,却是在压制你。”
杨秀眸光微闪:“那那日我升禄,阿姐为何大张旗鼓的庆祝?”
:“自然是为了让今上知晓,无论他赐下什么,我杨家都是欢喜的。”她微微顿了顿道:“谢公安此人我虽与他明面上相交,事实上,这人太深沉,我并不能参透他每个行为的用意,所以,此人只能不亲不疏。谢公安表面比王公更像名士,实则王公比谢公安更像个名士。朝政方面,王氏举足轻重,也并非没有道理。”
她略微思索一瞬道:“朝局动荡向来无人常胜,想要立足朝堂,你只需记得,你是谁的臣子,就足矣。”
她告诉杨秀,谢安和王晞之谁都不简单,不能向任何人靠拢,也不要过于疏远,想要站稳脚跟,就要永远站在当今陛下身后就足够了。
经过这一番分析,杨秀这才点头相信,道:“阿姐,我懂了。陛下并非全然信我,也并非不信我,而是想要考验我究竟是否值得他信任。”
杨毓微微点头,杨秀自来夙慧,一点就透。
只要他能够把持得住,她相信,司马桐不会动杨家的。
杨固尘枯坐在空落落的房间中,环视着往日处处温馨的存在,现在却只剩下一个自己,闭目一瞬,放下了手中的书简。
他只是想问问她,想知道她的意愿,她不愿意为何不与他说?为何要离开府中?她放心他一个人在府中?
暗自气了气,想起那时她还未嫁,那个顶着他分毫不让的小姑子,唇间不自觉的一笑。
自何时起,静墨变得这般柔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