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携,皆是一身素白衣袍走到城主的议事厅。
议事厅宽敞明亮,城主与众家家主已然在等候着。
突见这一对绝世璧人进了大厅,仿若将大厅照的更加明亮一般。
:“靖之君,敢问有何要事?”城主双手抱拳道。
王靖之对着城主施了一礼,缓缓的道:“请城主安排百姓避出邛城。”接着转身对众家士族道:“诸君,靖之恳请诸位趁夜离去。”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面面相觑。
王凝之见杨毓身体发肤并未因他的起乩而损伤一分一毫,心中有些不信,此刻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看向王靖之的双眸带着担忧,道:“靖之不是已派去天兵将鲜卑人一网打尽?怎地又生变动?”
王靖之抿唇道:“的确一网打尽,必死无疑,我却算漏了一点。依鲜卑人行事作风,此刻应该在来往邛城路上。”他复又看了王凝之一眼,缓缓的道:“叔父乃是此地地位最尊者,请立刻携聊城士族离开邛城,立即赶去渡江也好,顺流到他城暂避也罢,邛城此地,一刻不能多留。”
王靖之的神色太过严正,在座众人先是一愣,接着纷纷委顿,下一刻,夺门而出。
桓氏地位最高者桓七郎一脸担忧道:“靖之,我先回去准备。”
王靖之微微点头。
桓七郎离去后,大厅已然只剩下曲城主与王靖之。
杨毓默默退到一侧,看着这二人。
曲城主吩咐府君将百姓迅速迁走,才转过身,看向王靖之与杨毓。
曲城主笑容朗朗道:“靖之不走?”
王靖之慢条斯理的道:“此次皆是我错,若不能改,我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曲城主笑道:“郎君这人真真任性,生死关头,却不让半分。”
杨毓低低的笑道:“这人一贯如此。”
曲城主偏头看向杨毓道:“女郎未绾发,还是未嫁小姑。”
杨毓笑道:“是。”
曲城主微微蹙眉道:“女郎亦不离去?”
杨毓笑着转头看向身侧月影华晨之人,慢条斯理的道:“我的檀郎在此,若一日不得见他,阿毓性命休矣。”
她说,她的爱郎在邛城,她若是一天不见王靖之,恐怕就要思之如狂,性命也就不在了。
曲城主连连摇头笑道:“靖之生死关头之时,身侧有如此风雅女郎相伴,真是人生大幸!”
王靖之微笑道:“的确大幸。”接着,他的面色渐渐凝滞,森冷的目光中,透着一丝往日极为少见的邪意,口中的声音如玉打冰凿一般,缓缓的道:“鲜卑族性情如狼,却又不能硬拼。”
杨毓唇边微微一笑,缓缓的道:“郎君已然有策?”
王靖之轻缓的道:“无。”
原本听王靖之一语已然斗志勃发的曲城主,听了下一句对话,身子一颓。
杨毓笑着,耳边传来外间马儿嘶鸣,下仆搬动行囊物品,士族们怨声载道的抱怨声音。
门外跑进一抹淡绿的身影,桓七郎气喘吁吁的道:“靖之,阿毓,你二人还不去各家车队?”
杨毓微笑着道:“二兄可还记得并州城外马车上的誓言?”
桓七郎面色一怔,微微蹙眉,不可置信的道:“你们不走了?”
杨毓复又问道:“二兄,可还记得并州城外马车上的誓言?”
桓七郎来回扫视着王靖之与杨毓的脸,一抿唇道:“记得。”
杨毓上前一步道:“那誓言可还作数?”
桓七郎道:“自我口中说出的话,句句皆是千斤之重,断无更改。”
杨毓笑着道:“阿毓若不能与郎君回到车队,恳请二兄记得今日之言。”
桓七郎复又看向王靖之道:“可需要我?”
王靖之笑着道:“此刻的形势,便是有一万个你,也只能徒增烦恼罢了。”
桓七郎微微一愣,原以为王靖之这是对他不屑的意思。他话临要出口,却灵光一现,是啊,那是身带疫病的数万名士兵,打不得碰不得,莫说邛城守卫薄弱,便是真有再一倍兵士,又能有何作用呢?
桓七郎抿抿唇,眸光又看向杨毓,这女子心思透彻至极,想来是知晓这一切的,他缓缓摇摇头道:“我在江边等你二人。”
王靖之眸光一顿,再看向桓七郎道:“好。”
两个男人的誓言,不需解释。
:“靖之!”
一声突如其来的焦急呼喊,樊明携身侧二十几名士人匆匆赶来。士人脚步凌乱,却依旧不失缥缈轻尘之感,遥遥看去,就似数棵玉树摇摆广袖而来。
王靖之看着朝夕相伴的士人,心中微微一颤,神色舒朗的道:“诸君请随聊城士族车队快些离去。”
樊明面色通红,激动的道:“吾等食君之禄,受君庇佑。今日大敌当前,你便是将我樊明砍杀于此处,樊明也万不能离开郎君半步!”
徐茂接着道:“郎君何其残忍,连拼杀一次的机会也不肯给茂?”
众士人同是这般眼神看向王靖之。
:“女郎!”静默与祺砚收拾好行装,车马即将开拔,却不见杨毓身影,不由得焦急万分,寻到此处,正看见杨毓与王靖之并肩而立,二十几名士人拱手弯腰的对着王靖之。
静墨小步上前,低声道:“女郎还不离去?”
杨毓笑着道:“静墨与祺砚去江边等我。”
一听这话,二人哪里还能不懂,静墨瞥向士人中间的杨固尘,扬唇笑道:“郎君可要离去?”
杨固尘眸光略闪,神色严正道:“王氏郎君予我生,予我名,予我气度,我不欲离去!”
静墨粲然一笑道:“女郎予我生,予我衣食,予我安康,我亦不欲离去!”
那二人眸光流转,相视而笑,虽是视死如归却情意绵绵。
祺砚低低的道:“此生除去女郎,哪里还可为家?祺砚不欲离去。”
杨毓微微蹙眉,抬头看向王靖之。
王靖之温笑以对道:“不必顾忌,随心吧。”
杨毓微微一笑,转眸看向静墨与祺砚道:“你们若是不走,无论今日是否能自邛城全身而退,主仆情谊就到此为止。”她的话说的一字一句,眸光带着不可抗拒的果决。
:“女郎!”静墨上前一步道:“女郎是逼迫于我俩?”
杨毓抿着唇,将手放在静墨肩头,和暖的笑道:“并非逼迫,而是恳求。”说完,她以手为掌,猛然在静墨后颈处劈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