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固尘神色朗朗,虽一脸文弱俊朗,却自有风度,他站出众人之间,对杨毓长施以礼道:“表妹,固尘求之不得。”
这时杨固尘第一次以此称呼杨毓,杨毓坦然一笑,扬声道:“今日诸位为证,请郎君写下婚书,待到金陵,三媒六聘,取一良辰吉日,四人大轿上门迎娶。”
一边的下仆奉上笺与笔墨,杨固尘深深的看了静墨一眼,唇间灿然一笑,挥手一蹴而就。静墨低着头,接过杨固尘手中的毛笔,写下自己的名字,二人交换婚书,便有了一生的婚约。
桓秋容一把抓住杨毓的衣袖道:“阿毓姐姐,我一听琴音,便知是你醒来。”她的双眼婉风流转,带着小女儿的娇嗔。
:“是。”杨毓含笑道。孔夫人站在人群外,远远的看着杨毓,杨毓却抬起头对孔夫人俯身。
孔夫人默默点头,唇角漾起慈祥的笑容。
斜卧在软榻上的王凝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似笑非笑的看向一边伺候的老仆道:“叟,凝之是否着相了?”
老叟微微低下头道:“叟活一世,却从未见过这般女郎。”
王凝之似乎得到想要的答案,又似乎并不喜这答案。他的唇角笑意更浓,眼中却有些他自己也琢磨不清的东西。
老叟又道:“叟只知晓,家主无论做甚,皆是为了王氏一族。”
:“是啊。”王凝之的笑容更深,眼中却更冷,接着道:“的确是个好理由。”他的眸光转向窗外那轮散发着银色光辉的月色,声音清冷中带着叹息道:“这女郎啊!她这是以琴与我宣战啊!”
老叟的头低的更深,静静的立在那里,沉静了一下午的城主府,随着琴音的落幕,而变得逐渐嘈杂。
杨毓端立在众人面前,笑着与众人说着话。忽见樊明竟赤着脚,她笑道:“樊公,阿毓此曲奏的可还中听?”
樊明不禁面色一红,接着,他面色严正,轻缓的道:“不愧琴仙。”
杨毓略有些张扬的一笑,声音清脆道:“正是!”
一旁的葛仙公此刻终于知晓杨毓为何能得到这些傲慢不羁的士人文人如此的推崇,那女郎竟与那些人一般无二的狷狂,他不禁笑道:“阿毓真也张狂。”
杨毓眼中的光芒却更加更加桀骜道:“不过身外之名,有何不敢应。若有一日谁想拿去,我便送与他又如何。”
葛仙公此刻似乎又重新认识眼前的女郎,他的目光更加欣赏。
:“城主到!”一声洪亮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侧目,只见一抹月色宽衣博带的梁城主,踏着优雅的步子,缓缓走进众人眼中。
他未等众人行礼,却在人群中一眼发现那有如众星捧月的身影。
:“女郎。”梁城主对着杨毓深深的拱手施礼,久久未将腰背挺直起来。
杨毓踩着月色,步子不急不缓,长身而立在城主一侧,轻缓的道:“城主大人这是何意?”
梁城主这时才将腰背挺起,他那双狭长的眼鲜少如此清明,他看着杨毓那张被绢布裹着的脸叹道:“先前多有得罪,望女郎勿怪。”
:“哦?”杨毓有些疑惑道:“阿毓断断不记得有此事。”
梁城主有些迟疑不定,不知杨毓是真心不怪罪他将梁纤云给王靖之,还是真的没有怪罪,踌躇了一瞬。杨毓声音清朗的道:“我重病在身,是城主供我此处静养,阿毓该谢城主大人。”说着杨毓微微福身行礼道:“多谢城主。”
城主独坐在院子中,听了杨毓的琴声整整半日,才知杨毓的不凡,不仅是王靖之给予她的爱慕,更是因她性情高洁与惊才艳绝。他抬眸看向满院的士人公卿,面色略略放松道:“我懂了。“除了他,谁也不知他懂了什么。
他转而对众人道:“天色已晚,诸君却未用昏食,今日明月当空,我等共明月与琴仙把酒言欢如何?”
众人皆笑着点头,不过一会,就在这院落中摆起长长的筵席。
不说别的,端看那榻几上的琉璃玉碗,单个拿出来已经是难得,此刻却这般整套的摆放在那,城主似乎丝毫不觉得奢侈,反而有些怕怠慢众人,金玉琉璃盏中菜肴极为丰盛美味,让这些在路途上餐风饮露了许久的士人们开怀不已。
这一餐用的宾主尽欢。
翌日一早,杨毓于睡梦中醒来,却见一抹芽色身影早已坐在榻前。
那人静静的坐着,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杨毓的睡颜。
杨毓的双眼晶亮,唇角带着一丝笑意道:“在这院中真真危险,睡榻之侧也有人虎视眈眈。”
王靖之灿然一笑,声音异常的清亮道:“现下你再也嫁不得他人了。”
杨毓怔了一怔,是啊,这院子中只有她与王靖之同住,她的名声啊,真的是渣都不剩了。
她却笑得更加灿烂道:“如此正好。”
:“起榻?”
杨毓微笑着摇摇头,有些撒娇的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王靖之心中似化为一滩水,他轻柔的抚上杨毓的小手,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着,他猛然用力,将杨毓自软榻上拉进怀里,将脸庞埋在她的颈间,贪恋的嗅了嗅,清冷的唇角划开璀璨的笑容。
杨毓体会着情人的爱恋,心中也是一窝,她嗅着鼻尖难以言喻的,远山般的味道,微笑着闭上双眼,在他耳边轻声道:“芝兰玉树的王靖之,何时才能为我独占啊!”说完这句话,她心中冲上一股浓浓的自卑,浓浓的哀叹。
这种自卑感,她已许久未有了。
王靖之缓缓的放开怀抱,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慎重的道:“你可信我?”
:“恩。”杨毓轻轻的答应一声。目光却微微游离一旁。
王靖之双手隔着厚厚的绢布,捧着她的脸,慎重的道:“你可信我?”他的目光那么明亮,他的神情那么认真。
杨毓微微蹙眉,道:“相信。”
王靖之凝着她道:“信我,等我。”
:“好。”杨毓粲然一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