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德昭,那个...听说四少跑了?"
"别提了。"他扶起她:"五六十人围着的监狱,就那么让他跑了?说是带了烟雾弹,众人慌乱之下来不及追赶。简直是他妈的狗屁!"
他把桌子敲得咚咚响:"说到底,就是那个混蛋怕死!听说是被人用枪顶着,硬开了门。可怎么会被人捉住的呢?居然是他私自跑到后台,妄图染指那个筱沐雨。真瞧不出啊,筱五少好歹是大家公子,居然和老四不清不楚的,现在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真是气死我了!"
梦芸小心翼翼地瞧着他的脸色,蠕动着嘴唇,问:"那...四少跑出去,会很麻烦吗?"
"自然很麻烦。"沛楠回答:"先别说他外面的这些党羽,就是消息传出去,我一个守卫森严的金陵大狱,让他活生生地逃走,这面子就丢不起!更何况..."
他把后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更何况,一旦他找到蛛丝马迹,谋刺大帅的罪名,还真不知道会落到谁头上。
想到这里,他简直怒火中烧:"都是一群混蛋!只会吃白饭,半点不会做事!"
梦芸踌躇半晌,看他紧皱眉头,一副快气爆的样子,便倒了杯水给他。
"不喝!"他气哼哼地一挥手:"我现在心情很坏,你最好离我远点。我都想..."他把手摸到腰间,忍了一会儿,又放下。
梦芸叹了口气:"德昭,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其实,我以前就在苏州城里见过筱五少,只是当时不知道,以为不过是个寻常戏子。"
"哦?"沛楠扬起眉毛:"说下去。"
"大哥那时很迷他的戏,还带着我和二姐去了一回。一曲终了,他忍不住对五少出言轻薄,结果和另一人发生口角,继而打了起来。这段风闻后来还被登在了报纸上。"
"那人就是..."她犹豫了一下:"玉缘斋的三少爷齐子洵。"
"齐子洵?"沛楠的眼里猛地一跳,嘴角抽搐了几下,啪地转过身。他的眼里燃起如恶狼般凶狠的光:"真的是...齐子洵?"
"嗯。"
"哼哼。"他冷哼出声。副官的汇报令他嫉恨地发疯,丫头居然就这样无怨无悔地守着那个染毒不堪的齐子洵。再过了段时间,他便和没事人一样的,陪着丫头四处走。
其实,不用副官描述,他就可以想象出丫头脸上那种幸福的表情。该死的齐子洵,每个月陪着丫头到史密斯医生那边检查,他紧攥着她的手,还时不时地亲吻她高隆的肚子。接到汇报的时候,他本来心情很好,立时就阴了。晚饭都没吃,就骑马跑到靶场里打枪,直射到梦芸从背后死命地抱住他,他才撒开手。
"德昭,你别这个样子,小心伤口迸开。"她哭着劝他。
"为什么?为什么?"他大声地嘶吼:"你说我有什么不如他,她要这样对我?她难道不知道,她待他越好,我就越难过吗?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死丫头!"
她就紧紧地抱住他,听任他发疯一般地发泄,过了一会儿,他清醒过来,看见她环在腰间的手,忽然转过身,把唇凑上去,狠命地亲她。
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双手在身边挣扎了一会儿,便低低地垂下。她知道他把自己当做了别人,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不是她,是自己啊。
随从早已识相地走开,沛楠开始扯她的领口。她闭上眼,任他的手,在胸前游走。忽然,他停下了手。
"梦芸,对不起。"他低低地叹气:"我刚才气疯了,不然,绝不会动你。不是因为你是父帅的人,而是因为...你值得被善待。我虽然不能给你你想要的,但也不能亲手毁了你。"
他站起来,由她扶着,慢慢地往回走。他一边走,一边诧异地想:怎么最近自己的心越来越软了?对于齐子伶,他从不曾如此怜惜。女人对他来说,就像是消遣用的饭后小点,每每在他心底寂寞涌起的时候,快速地填充进来,补全那片断裂的空白。他的丫头,在他心里划下了一道伤,随着时间日益加深。如果没有女人的温香软玉,他就会活活地把自己给憋死...
他就那么一直站在原地,胸膛一起一伏的生着闷气。忽然,他的眼里闪出光来:"好吧,就赶你去找齐子洵。到时,我和你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想到这里,沛楠高兴起来,跑过去一把搂住梦芸,亲了一口:"哎,我今晚带你去游湖吧。在船上摆一桌你爱吃的,嗯,就那么逛到天明再回。"
梦芸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这话一说出口,便要害死人。可我偏偏见不得你着急、生气,唉...你还是带我去佛寺烧香吧,除除这一身的戾气。"
沛楠捏着她的鼻子,哈哈大笑起来:"别说啊,整个南方,除了我那个没良心的死丫头外,也就是你敢这么和我说话。行,我带你去。也问问佛祖,什么时候能给你找个称心的夫婿?"
梦芸的眼神暗淡了,她幽幽地回答:"德昭,我这辈子不会再嫁了。只要你不嫌弃,以后你有了夫人,我就住到附近的别墅去。闲来无事,你带着她和孩子到我这里走走,我就很高兴了。"
沛楠微笑着搂过她,在耳边说:"唉,要是我当初爱上的是你,该多好。"
她立在一片萧瑟中,想起那日他挽住她的手,两人就那么相依相偎着,慢慢往前行。那条路,带着记忆的陈香,消散在不可及的过往里。他就那么一点点的,淡出了她的生命,而那道伤,也随之沁进了心里。
子洵坐立难安地在门外守着,他背着手,不停地踱来踱去。走了一会儿,又觉得腿软,屁股刚挨到凳子,突然像被扎了一样,猛然又立起来。
"子洵,哎,子洵..."悦然实在看不过去,冲他招招手:"别担心,若汐不会有事的。"
"可是..."子洵皱起眉头:"她们都说头一胎很难。她又不肯剖腹产,不然早就出来了。"
"要什么剖腹产?"齐夫人冷冷地嗤笑道:"没有那些洋玩意儿,中国女人就都不生孩子了?想当初,我生你们的时候,连着痛了三天三夜,还不是熬过来了?"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子洵的脸都吓白了。他抱着头,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他想起刚才在府里,前一刻若汐还在和他嬉笑,后一刻就捂着肚子,开始痛苦地呻吟。他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一会儿叫"汐儿,汐儿,你怎么样?",一会儿又叫:"娘,娘,你快来看看啊。"等到若汐倒在他怀里,痛得泪淌了满脸,他也几乎要一同哭出来了。
等副官接到消息赶到医院,若汐已经被送进了病房。可是护士查看了一会儿,居然答复说:"还不到时候,再等等吧。"
子洵气得就要和她拼命:"都痛成这样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护士鄙视地瞥了他一眼,顾自走了。子洵无奈地又坐回若汐身边,帮她一个劲地揉着肚子:"这是什么医院啊?想痛死我家汐儿吗?"
若汐看他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到了喉咙,又化作"哎呦哎呦"的叫唤声。子洵一边揉一边愤恨地对副官说:"你不是很有本事吗?去和他们说说啊。难道就那么搁着汐儿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