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矛盾沙漠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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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双子阿塔星在珀加索斯上投出两抹惨红,高高悬在天际。再过几分钟,欧希露将被这双胞胎一样形影不离的两颗卫星遮挡,未来的半个月里将不会再见到一丝星光。

其实在这里生物的可见光不叫阳光,这里没有太阳。

如果人类在太阳系见到的称之为阳光,那珀加索斯人见到的则应该称为欧光,欧希露是他们的太阳——永远燃烧着的发光恒星。

不过,用阳光或是日光来描述,更适合他们与人类交流。即便到目前为止仅有圣康能源知道欧希露和珀加索斯的存在。

接下来的珀加索斯不再是欧希露的天下。两颗双子卫星像月亮绕地球一样绕着珀加索斯,要命的是双子卫星的体积大过了主星。未来十五天,黑暗将笼罩整个陆地。这个干枯到只剩下最后三处水源的沙漠星球,将在孤独恐惧中度过。

无情的双子阿塔漠然注视着这片守候了万年的荒凉之地,带着几分冷然和压抑。昏暗来临,狂风呼啸,整个沙漠星球充斥了浓浓的萧杀之气。

沙漠中心地带,那些露出地面的砂岩群冷冷地接受着风的蚀刻,不再挣扎。

曾经,这里是多么热闹繁华,而现在一切都消失了,静静躺在落日的余晖里显得格外凄凉。

一个金色的长方形盒子孤怜怜躺在滚烫的沙子上,作为风暴前哨的大风用力刮去盒子表面的尘土。那满是划痕的金属外壳借着欧希露最后的余光泛出淡淡的白,在风的吹蚀下越来越谈,越来越谈。

这个盒子,来自同处银河系的猎户旋臂某个星球。它进入珀加索斯的时机非常好,要是在两个月前的话,定会被最近一轮欧希露射线风暴给撕碎。

欧希露射线持续爆发了五个月之久,直到近期才减弱并停下来。

那些在此期间活动于珀加索斯大气层之外的物质几乎都被毁掉,希格斯关口遭到挤压出现裂缝;电磁波信号完全隔断,就连与孪生星球佩格苏之间的基本通讯都无法正常进行。

几天前,太阳系木卫二的太空发射场,NEIS通过希格斯干线偷偷向太空送出二十二块芯片。大部分被宇宙射线撕碎,要么就是落在永无光明的暗黑之地。只有这最幸运的一片抵达了有光明的地方——珀加索斯星,并且成功避开了欧希露射线风暴。

这块芯片从恢复正常的希格斯关口被抛出,却遇到了双子阿塔降临的时刻。不过还好,欧希露没完全隐去,只是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芯片掉落在这片沙漠里,已经接受了半个小时的微弱光照。沛菡在霍彬和商惠茜为她设计的触发条件满足后,已经启动。通过对附近环境的侦测,这里的分析结果与数据库中地球沙漠地貌非常相似。

所能扫描到的空间里,尽是红色高温的沙子。目前她所需要的是任何带有电能或是其它能源的介质,需要一个被加载的对象。

一次次的探测信号反馈回来,什么都没有。

沛菡不会放弃,千百次的发送与接收之后,终于得到好消息。五百米之外的岩石后面,一台使用物理能源的交通工具停放在那里。

另外还有三个电波强弱差异的生物体聚在工具边上。其中一个最弱的应该已经死亡;另一个脑电波很异常,应该是接近死亡边缘,表现出了极度的绝望或是愤怒;只有一个最强的,表现出合乎生物体征的电波频率,代表该生命体时值青壮年龄。

一番快速分析过后,沛菡决定将慕容弘文以无线电的形式发送出去,先加载到那个物理能源的交通工具上再说。只要自己跟上,这工具定会将两人带到有高等文明活动的地方,到时候一切将迎刃而解。

可试了两次,发出的信号并没能被对方的交通工具接收。看来那种工具很低级,或者根本就没有可供存储信号和数据的空间设置。

光线越来越暗,沛菡能预料到接下来几分钟将失去能源。现在能做的就是能发多少发多少,余下的封存起来等待下次机会。

在做出选择的时候,沛菡采用了人类危机时刻最高尚的情感模拟。将慕容弘文安排优先于她自己,先将他从这里发送出去。

至于接收载体,那个死亡的直接排除;那个快要放弃生命的也不行,脑容量不够大;唯一可靠的就是最平稳脑电波的那个青壮期生物。虽然他自己拥有很多脑细胞,但还是有足够容纳慕容弘文部分认知和记忆的空间。

与沛菡完全不在一个空间的赫莎呆呆地看着天空,十五天之后,欧希露还会升起吗?当然,如果大家能熬过这十五天黑暗的话。

日光残晖掠过厚重的风沙,昏暗的光线在狂风里搅动。天际漫漫的沙尘映入她的眼帘,那早已失神迟滞的紫色双目中,双子阿塔映成了四颗蓝色冰球。

她干枯的眼窝,已无法像两年前那样让冰球随着瞳孔跳动。

触须般的手指将枯瘦的女儿紧紧缠绕,这个孩子还没到去见阿姆的时候。

赫莎干瘪低垂的乳袋搭在他的嘴上,不过小生命已经不再需要。被燎泡顶起的白色嘴唇十分刺眼,不需要再汲取任何形式的营养。

赫莎抖动着骨架般的双臂,无力地抱住自己刚刚断气的孩子。风沙让她满脸灰土,两道不太明显的泪痕从眼角挂向嘴边,珀加索斯人脸上特有的蓝色鱼鳞纹与泪痕形成整齐的十字。

佝偻的身体向前倾斜,似乎想要顶住越来越猛烈的风沙,不让它们吹到孩子眼中。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基米尔提醒赫莎说:“放下吧!暴风来了,得赶紧离开。”

“再让我多抱一会儿!”自己的孩子当然舍不得就这样放弃,哪怕是她明明已经死去。

“再等就来不及了!”

赫莎冷笑着反问道:“就算走,我们又能去哪儿呢?”

基米尔指着远处发光板逐渐竖起的城市:“回贝德拉城里去,一定会在那里找到安顿的地方。有舍夫南拉那里,我有一份工作。不会让你一直这样受苦,跟我去吧!赫莎!”

赫莎摇摇头说:“不了,如果你要去的话,趁现在风沙还小,来得及。我就不去了,我想回加迪去,那里才是家。”

“别固执了,我们都知道,加迪已经没有最后一滴水了。现在整个珀加索斯只有贝德拉城和郊区才有水,只有到那里才能得以生存。”

“就算我们去了,又能怎么样呢?两百多万的人口,能有多少水资源供应给你和我?还有那么多的父老乡亲,那些加迪村落的居民们又当如何?”

基米尔用手挡在面前,以免时不时飞来的石子打到脸上。顶着越来越大的风艰难地说:“你不用管他们,先顾自己再说。加迪的人,我会为他们找到活路的。”

赫莎怕他听不见自己说话,加大音调:“活路?有吗?等欧希露再升起来的时候,也许那里已经是尸骨一片。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这次黑暗的等待里渴死,有多少人绝望自杀。”

基米尔还是指向城市的方向:“贝德拉有水,你跟我去!”

“你去吧!我留下来。天马上就黑了,双子阿塔不会给你我一点儿光明。再说加迪就在身后,我回去很安全。”

“孩子的事,真的很抱歉,不过米勒还等着你回去。”

赫莎努力地摇头示意没事儿,但看得出来她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感:“你不用抱歉,维克托在天堂会感谢你的。从他离开珀加索斯那天,你一直在照顾我们母子,只是这孩子出生的不是时候。”

基米尔安慰她说:“维克托是个好人,只是这次的欧希露射线潮改变了他们的出关方向!”

“这个你不用骗我,他们早被撕碎。去外星系寻找水源的人没一个回来。四五个月了,加迪的亲人们不再奢望能有人能活着回来,更不奢望会有水资源的好消息。”

“那时候舍夫南拉征召探索者,不应该带他去报名。”

赫莎一样后悔当时的决定,为了能得到舍夫南拉叛军提供的一百加伦饮用水,丈夫维克托毅然参加了前往太阳系寻找水源之路。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百加伦的水,他不会去的,他只是想给你和孩子们赢得一点水。我们太渴了,需要水。”

“一百加伦,一条人命。维克托就这样离开了!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抬头看看风暴已经不远了,赫莎催促他说:“说这些都没有用,风暴来了,快走吧!”

“那你呢?真决定不跟我去吗?”基米尔边说边跨上沙地飞行车,准备启动。

“不了!”赫莎凄然地摇摇头,目送基米尔离去。

其实她本就没想走,还能去哪儿呢?如果按自己所说回加迪,接下来的十五天黑暗时光一定是熬不出头的,家里仅有的一点水得留给六岁儿子米勒。

如果去贝德拉城,无法通过舍夫南拉控制的郊区,马上会被驱赶回来。

前进无路,后退无门,赫莎抱着孩子呆呆地跪在狼藉一片的地上。现如今已经放弃了一切,不去任何地方,她甚至失去了祈祷或是诅咒的力气。

面对狂吼的风沙,赫莎已经绝望。她固执地跪在原地,感受着神圣阿姆的召唤。不需要刨开沙地将孩子埋葬,只要带着她一起去到美丽的阿姆家园,比什么都强。

风沙肆掠,她和孩子很快被覆盖。永远,离开了这个绝望的星球。带着她对丈夫维克托无尽的牵挂,追随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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