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刘彻冷哼一声,显然是没打算就这么轻易的饶了刘据,但至少事态也没有进一步的恶化,总体来说也算是个好现象。
虽然刘破奴也知道在争储这件事情上是没什么好说的。
因为不管你怎么说,人家都不会相信的。
特别是你争储的对象,刘据倒是会相信,可很多时候不是他相信就能解决问题的。
他的母亲卫子夫,以及这次跳出来的众人都是这样。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刘彻干的事情吗?
他们当然知道,可刘彻这糟老头子是皇帝,他们不敢对皇帝怎么样,所以他们只能拿自己来下手,只要自己出了问题,刘彻自然不会再去考虑换储的问题了。
况且换储不是儿戏,也不是封侯那种今天撤了明天立了战功还能再升回来。
一旦刘据从太子的宝座上下来,接下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不可能再回到这个宝座上了。
除非刘彻和刘破奴在未来几年内都嗝屁了,而刘破奴又无后,这样的话,凭借着刘据势力在朝中的影响力,倒是可以将他迎回来直接登基。
的确有这种可能,但几率太小太小了。
当然,对于刘据来说几率是太小了,但对于刘破奴来说,这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历史上刘彻临死前立刘弗陵为太子,然而刘弗陵刚刚成年就挂了,紧接着霍光等人就将昌邑王刘贺给迎了过来登基为帝,结果刘贺当了不到一个月的皇帝就被废了,再然后才是汉宣帝刘询。
当然,汉宣帝刘询有资格入选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刘彻在晚年的时候重新将刘病已录入了宗室族谱,并且改名刘询,正式承认了他皇室的身份,若是刘彻在晚年的时候没有走这一步,那么历史上就不可能会有汉宣帝了。
皇位的争夺从来都是残酷且惨烈的,历史上已经有了太多太多血的教训,清朝的皇帝们倒是想避免这个问题,于是搞出了秘密立储制。
秘密立储制的好处在于在皇帝驾崩之前没人知道谁是接班人,而且就算你想尽办法偷偷的看了皇帝立下的储君名单也没用,只要皇帝不死,储君名单是可以随时更换的。
但清朝的皇帝可没想到这样非但没有避免他们担心的问题,反倒是加剧了皇子之间的争斗。
知道太子是谁还能有针对性的去搞,可不知道是谁那咋办?
自觉希望不大的就站队感觉希望很大的,而自觉希望很大的就带着一去小弟们把同样希望很大的往死里弄,只要用尽一切办法把对方给弄没了,弄的只剩下自己了,那最后皇位不就成我的了吗?
子孙后代的事情刘破奴没心思去考虑,现在他只想解决好当下的问题。
“大哥,其实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提过哪怕半句我要当太子的话,脑子里更是没有一丁点争储的想法,其实按照我的想法,找个风景好的,交通便利的地方作为封国,舒舒服服的过完这一生不给朝廷添乱就行了,可父皇他就是不听,可能是因为我不经意间露出了什么父皇看重的东西了,所以就这么把我推了出来!”刘破奴再一次表态,不管刘据信与不信,反正他得当着刘彻的面把这话给说了。
只要刘彻不跳出来说他没说过这种话,那就形同于默认了自己的说法。
刘彻微微眯着眼睛瞅了下刘破奴,暗道这小子看来是摸准了自己的脾气,越来越不要脸了。
事情都成了明面上的事情了,这会还在提是谁提出来的这件事情有什么意义?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刘彻都懒的在这个问题上去反驳刘破奴,他知道那小子肚子里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呢,自己贸然反驳恐怕会坏了他的事儿。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刘破奴说的都是真的,自己没办法反驳。
见到刘彻没有反驳,刘破奴更加来了劲头,不由接连说道:“其实当我知道父皇的身份之后,也想了很长一段时间,农业的推广必然会让大汉变的越来越强大,人口国力也会迅速的恢复,甚至是达到新的高度。”
“可是有一点,朝廷直辖的地方是得到了发展,诸侯国怎么办?虽然他们是诸侯国,可百姓还是大汉的百姓,手心手背都是肉,朝廷总不能看着那些诸侯国的百姓饿肚子吧?”
“但是诸侯国的实力一旦上来了,万一有人不老实了又该怎么办?手中有粮,手下有人,很难说会不会有诸侯王会膨胀起来再来一次七国之乱什么的,到时候朝廷岂不是又要陷入内乱消耗了?”
“大汉就是再强,也经不住不断的内耗啊,所以粮食和人口问题解决之后,下一个首当其冲的问题便是诸侯国的问题,虽然父皇已经在削藩这件事情上做的很好了,压给诸侯国带来了不小的压力,最大限度的削弱了他们的实力,可是对于大汉来说,这还远远不够,为了更长远的发展,为了能够长久稳定的发展,朝廷最多在未来十年以后,就必须要进行新一轮的削藩了。”
“可是削藩这种事情又哪有那么容易?看似削的是藩,可实际上却是在要他们的命,他们肯老实配合那才叫出了怪了呢。”
“所以啊,我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趁着我还没有去封地,先把大汉发展的计划给定出来,并且完成一部分让大家看看效果,之后就去封地静等着朝廷削藩,到时候只要朝廷的削藩令一下,我就第一个举手支持,第一个请朝廷来削我的藩,这样我就能给其他诸侯王起一个引导效果了,虽然不一定能影响到他们,但不管怎么说,后面他们只要不跟着,那就是有异心,朝廷便是直接出兵讨伐也是师出有名!”刘破奴巴拉巴拉的说着,手舞足蹈,似乎那真是自己想的一样。
“削藩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刘彻没好气道。
就说这小子不会安什么好心,果不其然。
兄友弟恭?
朕能信你的话才特么出了邪呢!
你特么帮刘据说了那么多话,表面上看的确是挺在意你这个大哥的,前提是别说后面这些话。
实际上你小子就是为了给他下个套,为将来的削藩做准备呢。
“削藩是不容易,高祖皇帝告诉我该削的就绝对不能手软,祖父告诉我凡事不能优柔寡断,父皇您则告诉我要以彼制彼!”刘破奴微微一笑,一脸澹定的说着。
刘邦对他的那些老部下可没留什么手,他知道不收拾他们的话将来迟早会祸害到自己的子孙。
所以不管他们有没有问题,就是没问题也要找个问题来把他们干掉。
就算自己背点骂名又能如何?
最起码自己的子孙可以坐稳这个江山了,将来子孙不能说自己把问题和麻烦都留给了他们来解决,起码自己是个合格,并且优秀的老祖宗了。
先帝刘启也意识到了诸侯王的危害,并且采纳了晁错的建议削藩,可七国联合起来以清君侧的名义来进攻朝廷,刘启竟然稀里湖涂的真相信了他们是来清君侧的,认为只要杀了晁错他们就会退兵。
结果优柔寡断之下杀了晁错,结果七国看到皇帝竟然怂了,这肯定是朝廷空虚,打不过他们才怂的,这还能忍?
当然,在这件事情上优柔寡断的刘启也并不是没有一丁点亮点的,起码他在这件事情上阴了梁王一把,直接把梁王推到了前线去跟七国拼命,朝廷的军队坐山观虎斗,等差不多了直接上去清场,结果七国之乱平了,梁国也因此元气大伤,再也无法威胁朝廷。
刘彻的推恩令就是将削藩的矛盾转移到诸侯王的内部,你不同意?那就先去问问你儿子干不干再说。
刘破奴是认真研究过汉朝这三次削藩活动的,也看出了每一次削藩的手段都在不断的进步,自己若是继了位,不削藩自然是不用多说,可若是要削藩的话,那就必须要在前面三次削藩的基础上进行改进,不然岂不是显的自己这个皇帝太没水平了?
“所以啊,我打算把削藩的手段改进一下,一手饴糖一手大棒,到时候饴糖给我吃,其他人要是听话的话也可以给他们吃,要是不听话的话,那就把大棒直接砸上去,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一棒子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的话,那就再来一棒子……”
刘彻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原来这小子打的是削藩的主意啊。
这可是历朝历代,每一个皇帝都想干的事情。
只不过有的皇帝虽然想干,但条件不成熟,没办法干这种事情。
但毫无疑问的是,每一次削藩都会经历各种各样的困难。
虽然刘破奴嘴上说的轻松,但刘彻依然很高兴。
起码这小子在还不是太子的时候就敢想着削藩的事情了,提早了这么多年准备,加上这小子猴精不肯吃亏的性格,等他动手的时候,那些诸侯王一定是招架不住的。
同样的,削藩并不能一味的只去讲武力,也得让人看见点放弃抵抗的好处,不然人家凭啥把自己的权力心甘情愿的交给你?
先树立个典型给别人瞅一瞅,若是按照之前的势力分布……
刘彻略有深意的看着刘据,朕之前可是说要把整个胶西郡都封给刘据的,刘据接下来会成为大汉最大,实力最强的诸侯王。
若是连刘据能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并且接受,那起到的影响作用的确会很大。
感受着刘彻的目光,刘据可谓是满心的苦涩,他知道刘破奴比自己想的更远,该下手的时候也绝对会比自己更狠心。
如果是以前,他会认为这是刘破奴为了救自己而临时想出来的办法。
但是现在,他意识到了削藩的事情刘破奴是早就在思考了,现在不过是借助削藩来帮自己。
先别管以后如何,起码只要自己服个软,表个态,自己依旧会是胶西王,依旧会是大汉唯一一个拥有一郡作为封地的诸侯王。
虽然还是有落差,但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跟一个平民身份比起来,跟触怒了皇帝比起来,现在这个结果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好像也没啥能不能接受的了,对于刘据来说,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平民,或者接受支持未来的削藩。
本来是不用这么急的,可是谁让自己稀里湖涂的就这么跳出来了呢?
这下好了,直接撞上了枪口,就这么把自己给送了上去,刘破奴不趁机宰一刀都对不起自己这番辛苦。
“父皇,儿臣愿意配合,只是……”刘据忽然顿了一下,看了眼刘破奴。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但今天的确是帮自己解了围,自己虽然鲁莽了一些,但初衷却没有错。
刘据深吸了口气,道:“儿臣希望父皇能够严查此桉,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