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敬声是公孙贺与卫郡孺所生,他也是皇帝的外甥。
虽然他爹也混的不错,但多方面的原因还是让公孙敬声在朝廷中混的也挺好的。
年纪轻轻的便身居侍中要职,历史上的公孙敬声在接下来的两年才是真正的高光期。
随着丞相石庆的病逝,其父公孙贺迁任丞相,公孙敬声也从侍中直接升任太仆,接替了其父的职位。
更是开创了汉朝的一个全新历史,父子同居公卿之职。
这里面除了公孙敬声的身份不一般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刘彻对他的喜爱。
但即便是这样,在更加重要的事情面前,也无法阻挡刘彻将其踢开。
而石德的身份也同样不简单,他爹就是当朝丞相石庆,而他本身又是太子少傅,地位显赫。
石庆一脸懵逼的看着暴胜之。
公孙敬声那小子骄纵奢华,不守法令,在长安的名声并不咋地,干过的坏事更是可以让他把廷尉府的每一间牢狱都住上一边都不一定够关他的。
你弹劾公孙敬声那老夫倒是能理解,可石德又怎么着你了?
石德既不骄纵,也不奢华,为人更是谦谦有礼,从不主动得罪人,每日里更是矜矜业业的,你特么弹劾石德干啥?
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了吗?
听到暴胜之竟然弹劾自己的儿子,石庆简直就要气炸了。
刚想要出声质问他,石庆勐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瞬间将自己从暴怒的边缘给硬生生的拉了回来。
暴胜之为啥要弹劾?
御史大夫倪宽不知道,自己这个丞相也不知道。
可是他既然绕过了自己和倪宽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皇帝直接召见的,那就说明皇帝是知道因为啥啊。
若是皇帝不认可,今日又怎么可能会让暴胜之出现在这里?
而暴胜之又是被刘破奴拉走之后才有的后续,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刘破奴干的?
他……
他竟然要对老夫动手了?
石庆满脸忧郁的看了眼刘彻,之前老夫说请辞你不让,亏的老夫感动的要好好干活,结果你不是看中老夫的能力,而是看中了老夫的价值?
公孙贺的心里路程倒是要比石庆简单了许多,虽然也很难受,但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卫青不在了,皇后镇不住场子了,就连太子都不稳了,自己这个外戚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没人比自己更清楚。
“近期多有官员上报太子以势欺人,强行低价从工坊霸占新犁而导致各地所获新犁名额锐减,臣奉令巡视京兆尹各县,巡至蓝田县时恰巧遇见了正在矿区巡视的蜀王殿下,臣便询问此事,蜀王告知臣外界所传皆为无稽之谈,他与太子情同手足,兄弟情深,太子又待人和善,甚至连百姓一钱的便宜都不肯占,又怎么可能做出那种欺压兄弟的事情呢?”
“蓝田县之所以比各地获得新犁的名额多出不少,这事儿是有一定巧合之处的,蜀王为前任蓝田令,对蓝田百姓也有一定感情,所以私下里交代工坊给蓝田县多分一些名额。”
“太子到任以后又想为蓝田百姓做些什么事情,正巧遇到朝廷推广新犁,于是便找到蜀王请求多给付一些名额,并且在支付方式上做出一些改变,蜀王殿下当即便同意了太子的请求,两人期间并未起争端,事后臣又询问了太子,太子自言在此事上对蜀王感激不尽,当事双方皆对此事半字未提,且均表示兄友弟恭,所以各地官员上报为不实!”
暴胜之并没有一上来就说他为啥要弹劾公孙敬声和石德二人,而是先把之前百官状告太子一事做了澄清。
这事儿暴胜之之前是有所耳闻的,但是百官送上来的告书他并不知道内容,也没有见到过。
具体的情况还是通过刘破奴得知的,为太子解释,这事儿暴胜之其实是不大想做的。
但刘破奴却要求他必须要为太子解释,并且以此为借口引出后面的事情。
嗯,用暴胜之的话来说这纯粹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谁不知道你去蓝田就是找事儿的?
结果倒好,经过你这么一湖弄,自己倒是成了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了……
“嗯,这事儿查清楚了就好,告诉下面那些官员,多想想怎么治理好地方才是正事,别整天闲的没事听人乱嚼舌根就来告状,新犁早晚都会有的,无非就是一两年的功夫,除了蓝田各地都是按照户数分配的份额,大家都是公平的,有什么好不满的?”刘彻很是澹定的点着头,心中却是感觉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刘破奴。
兄友弟恭?
要不是知道你把太子骗的底裤都快被拔下来了,朕还真就信了你这幅鬼话了!
“臣此番巡查蓝田的主要目的便是为了查清此事的,不过在巡查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些问题,蓝田只有一部分购置新犁的百姓可以得到官府返还的十钱,这事儿在民间引起了一些议论,那些没有得到官府返还的百姓更是纷纷表示不满。”
“为何同为蓝田百姓,却有人得到官府返还的钱,有人却不能得到呢?太子先前也有过处理政事的经验,可却从来都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发生,在臣看来,这简直就是不经过脑子做出的决定。”
“后来臣便又折返回去询问太子,太子有言,拿到返还的百姓乃为购置了太子从蜀王手中低价购来的五千架新犁,因为太子购置的成本就是五十钱,所以太子便将这五十钱返还给百姓,余下的利润也一并交给工坊用于建设其他的工坊,至于自己亏损的那五十钱,太子是打算通过往后的税收来慢慢弥补回来的。”暴胜之如同讲故事一样的说着。
“一会十钱一会五十钱的,身为御史你难道搞不清楚到底是多少钱吗?”刘彻眉头紧皱,毫不客气的训斥道。
刘彻不提还好,可他把十钱和五十钱这事儿给提了出来,也瞬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暴胜之为什么会弹劾公孙敬声和石德二人了。
皇帝虽然脸上看着是有些不太高兴,可他这哪是什么不高兴啊?
他这是在跟暴胜之唱对台戏呢,省的下面那帮人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到底是因为啥!
“陛下,臣当然分的清楚十钱与五十钱,起初的时候臣当然也好奇,于是便向太子提议想了解一下新犁的售卖情况,借机见到了县府的库房账目,结果发现上面标注的返还百姓的钱财的确是五十钱,而且的确是出了库的,库房中余下的数额与账目标记数额是对的上的。”
“臣这个时候才想起一件事情,臣在前往蓝田县的时候,曾经见到有车队拉着钱粮从蓝田离开,当时臣并没有在意,以为他们是将售卖新犁的钱粮拉去矿区的呢,但是在看完账目之后臣才知道,售卖新犁的钱粮全都在县府库房存放着呢,根本就没有一文钱离开库房,那之前臣遇到的那些车队,又是从哪弄到的钱粮?他们又要把这些钱粮拉到哪去?”暴胜之忽然发难。
语言的魅力就是这么的强大,语言的艺术同样是这么的强大。
瞅瞅这话说的,明明就是去找事儿的,结果却成了意外的巧合。
事情还是同一件事情,但性质却变了。
暴胜之一瞬之间,从一个找事儿者的身份,转换成了一位业务精明的御史,仅凭蛛丝马迹就能察觉到一件贪腐桉件。
所以说嘛,会办事儿的不一定是人才,但会说话的绝对不会差到哪去,这条定律即便实在古代,也是同样有效的。
“后来臣就开始让人暗中追查此事,结果发现这些钱粮进了公孙敬声与石德等人的库房!”
“公孙敬声乃为侍中,是陛下最信任的人,同时他还是太子的表亲,也是太子最亲近的人!”
“石德是丞相之子,更是太子少傅,是太子的老师!”
“据说太子十余年来省吃俭用,也不过才攒下了十余万钱的私产而已,太子为了让利于民,甚至不惜让官府承担巨额债务,臣甚至还听说,当摊子得知蓝田县府欠下巨额债务的时候,甚至都想将自己的私产拿来填补空缺,就连皇后都打算张罗着卖掉一些心爱之物来支持太子。”
“臣实在是不敢想象,一个雁过拔毛,满眼都是利益,恨不得连汤都不给百姓留上一口的人,如此品行败坏之人,到底是怎么把太子教成如今这幅连多吃一口饭都觉得是犯罪这幅模样的?”
暴胜之的话如同一道惊雷一般瞬间响彻整座大殿,将所有人都给震惊的合不拢嘴,瞬间懵逼在哪里。
这是在弹劾公孙敬声和石德两个人吗?
怕是只有傻子才会认为暴胜之这只是在弹劾他们两个吧?
太子的老师可不止石德一个人,加起来也有好几十个了,但是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都有儒家的身份。
虽然太子的老师是皇帝亲自选的,但是皇帝也没说让你们把太子教成这幅熊样啊?
固然,太子在处理政务的时候很谨慎,处理的结果也让人满意,几乎可以说,除了性格以外,刘彻对刘据都很满意。
刘彻之前只是因为刘据的性格而对他不满,换储的一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刘据的性格问题。
但是现在,已经不单单只是一个性格那么简单的问题了。
就算是获得了巨大成功,觉得不可一世的刘彻,现在也开始意识到一个问题,似乎自己真的错了!
“他们教导太子要善良,要爱民,但却一个个的争相利用太子的善良去做些有利于几的事情,现在是钱,将来呢?太子的成长似乎早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将来之事,臣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