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不晦正要闯入洞中。
一个白须青袍老者,从洞中走出,正是风清扬,易不晦见他神气抑郁,脸如金纸,人虽老矣,细看之下仍是有几年昔日的风采。
令狐冲见他出来,赶忙上前躬身行李道:“太师叔,弟子辜负您一番栽培,仍是未尝得胜。”
风清扬扶起他,摇头道道:“你败给他倒是不冤,似他这般高手,这个年纪,江湖中又有几人!”
看向易不晦,道:“我虽隐居在此,江湖些许大事也能入我耳中。似你这般年纪,现今江湖唯有十年前声名鹊起的铁笔神断和魔教东方不败?不过,你那手集五派之大成的剑法,应不是他们。却不知阁下是哪位?”
令狐冲倏问此名,不禁大惊,一者是江湖豪侠,近年来惩奸除恶,威名远播,无不敬佩;一者是魔教魁首,一方枭雄,号称天下第一高手。不想与自己交手之人,竟可和他们相提并论。
易不晦却摇摇头,拱手道:“弟子易不晦见过风师叔。”
闻言二人皆是大惊。
风清扬皱眉,似想起什么道:“你是石师兄的那名弟子?”
易不晦道:“正是弟子。”
风清扬意兴阑珊的道:“当年我回来之后,你们都已经离去,心灰意冷,隐居在此。当年还有几人活了下来?”
易不晦也不隐瞒:“封、成、从几位师兄还有石师弟皆是无恙。”
令狐冲见二人谈论着昔日之事,暗道:太师叔是剑宗弟子,那这位师叔应也是剑宗弟子。是了,那日师父谈论石林,应是此人弟子,却不想剑宗还有如此多师叔伯在。不好!师父说当年两宗却是生死之斗。如今他上山来,怕是要对本门不利。却是要提前要通知师父。
这里令狐冲神色变化自是逃不过风清扬易不晦眼中,不过二人也不甚在意。
风清扬看了一眼便看出来令狐冲的顾虑问,便问道:“你等应已隐退江湖久矣!却不知为何来到华山?都过去多年了!哎!”
易不晦直接道:“有些事总还要做的,我在华山待的不久,只是当年师父他们的遗憾却是忘不了!不过您放心,不会乱来的。我是希望一个完整的华山派,是昔年我上山时的那般!这次本是封师兄约我前来,来的早些便四处转转,想起昔日上山学艺,和思过崖洞生活,便上来看看。不想见到这少年,剑法精奇,便见猎心喜,上来一试。不想,竟遇上风师叔!这少年使得便是师伯独门剑法“独孤九剑”吧?昔年多少师兄弟都想获传这门剑法,不想今日传到这小辈之手。”
令狐冲暗道:他也上过思过崖?也是,观他剑法,各派剑法都能看到,想来也是发现了密洞,难怪对我出招那般轻松!
风清扬:“他们也来了吗?”摇摇头继续说道“这门功夫对天资要求太高,华山这多弟子,只有冲儿合适,却不想昔日漏了你!我观你二人交手,你的剑法确已将五派剑法融会贯通,别出机杼,不错!”
易不晦道:“师叔过奖了,未能得见师伯绝技,甚是遗憾!”
风清扬道:“你想要“独孤九剑”吗?”
易不晦伸手作请,道:“不敢奢求,但是想请师叔指教一二。”
易不晦如今的武功,在这个世界,看破武功的破绽已是轻易之事,“独孤九剑”与他,不过是锦上添花。此行却是为了印证自己这些年的成果。
风清扬盯着易不晦半晌,大笑道:“好!后生可畏!”
见易不晦手中拿着木棍,也在地上挑起一个木棍。
气氛瞬时凝重,紧盯对方,都未有出手的迹象,令狐冲在场外也觉场中气氛逼人。
倏然,一眨眼原地已失去二人的身影,却是已在场中交手起来,一者沉雄变化,纷繁复杂之最;一者凌厉迅勐,返璞归真之极。
易不晦一出手,便是得意之作“方岳剑法”,这套早年所创的剑法,多年修改,招式早已是浑然天成。易不晦自信,便是“独孤九剑”也难在他手中寻到破绽。
易不晦木棍在手,或险绝,或灵秀,或雄浑,手中木棍如一座座奇峰异景变化多端,反观风清扬手中木棍却是剑招凌厉,不拘招式随心所欲,只为处处强敌先机,攻敌破绽。
二人虽未用上内劲,手中的木棍好似锋利宝剑,平台四周皆是剑气。令狐冲功力稍浅,只得稍退避让,不禁感叹道:太师叔与这位易师叔剑法恐怕已是天下难敌,怕是恩师也弱上一筹。
却是令狐冲将之与岳不群相比,因之乃师,还是高看几筹。
易不晦虽通过令狐冲窥探“独孤九剑”,风清扬也暗中观看二人对决,令狐冲招未学全,易不晦式未用尽,对决二人却是谁也没占便宜。
风清扬招法老练,每每窥破易不晦剑中破绽,剑占先机之际,易不晦虽剑行无方迅速变招,主在变化,剑随意变。
易不晦知天下武功难有完美无缺,创招之时虽招可尽善法无尽美,总是补东漏西,达不到完美的剑法,便寻求改变,遵循剑理。故意在行剑变招衔接之时,留下破绽此为“不动”,再让行招之人可据对手招法再行变化是为“变”,若是连破绽找不到,变只能饮恨剑下。
二人继续交手,身影,棍影,已模湖不清是谁的身,谁的棍了,四周都是二人留下的痕迹。此时争斗已至白热化。
百余招之后,易不晦顿感一股晦涩,招式虽千锤百炼繁杂之极,毕竟源于五岳剑法。熟悉五岳剑法的风清扬,却是毫无优势。待风清扬熟悉易不晦的招式套路之时,却是更容易找到剑法中的破绽弱点。
易不晦虽及时变招,慢慢的却变为被动防守,却是落入下风。久守必失的道理,易不晦自是明白,无奈只得转换路数,此次易不晦与风清扬对战不过是印证所学,故未曾用先人绝技。
繁杂之招不行,易不晦也不会一个劲死磕,当即换招,他这套剑法虽是半整理半自创,其中不仅有他自己的理念和想法,也从其他武侠小说影视中借鉴。他的七字要诀中【重】【拙】【大】三字,便是取自天山派的【大须弥剑式】的启发,掌握此三诀,须对轻重之“力”有相当掌控方可。
易不晦此时招式虽精妙,却舍弃了先前诸般变化,更加古朴厚重,使来更讲究以力压人。配合泰山之意,更添几分魄力,这路剑法使出,虽未用上内气,仅凭招式,手中之棍彷若千军铁棒砸下。
其他几路剑法,虽可依此法使出虽可见成效,却无此般威压。故此,仅凭这路剑法应对,风清扬久经战场,登时便察觉对方气势迫人,也不应皆,闪避见窥得破绽。
剑无完式,易不晦自是知道这个道理,他舍弃四路剑法,原本完美无缺的剑路,大开大合间,破绽却已露,若他适时调整,却让这路剑法失了威势,也仍是逃不过风清扬道压制。
易不晦暗道:原以为这套“方岳剑法”经我多年修改已可匹敌“独孤九剑”,看来是我托大了。
胶着之际,易不晦却是突然开口道:师伯且注意了。
却见易不晦身形微动,手中木棍也随之而动,再次出手与先前之态判若两人。
此时易不晦的人,他的剑,彷佛放开了束缚,若雨后春笋,雪后初晴,生机勃勃。
二人手中木棍再击,风清扬已无法在抓住他的破绽,他的剑彷佛“活”了,非是那种活学活用,而是有了生命一般。
若说“独孤九剑”是为了“破”,那易不晦这门剑法便是为了“生”。
风清扬剑指破绽,易不晦便由此变招,反攻风清扬,二人便是这般一个破一个攻,易不晦招不重样,却非胡刺乱砍,所用招数却是越来越新奇,皆是前所未见的新招,忽的,木棍相撞,不堪其力,应声而断。
二人见此便收势,本就是切磋较技,点到为止便可。
易不晦道:“师叔剑法通神,“独孤九剑”不愧是天下第一剑。”
易不晦心中明白,这套剑法不过雏形,再下去,便是木棍不断,易不晦便会败下来。
风清扬道:“后生可畏啊!你这剑法也是精妙绝伦,不知先去更胜数筹,以缺生变,破绽中生新招,竟有如此多妙招变化,不知何名?”
易不晦闻言点头,知他不是问“方岳剑法”,便道:“这剑名“大衍”,【易经】云: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我这剑不讲用而取其不用之一再成大衍。只有这一招而未有后着变化,与人交手,遇招生变,以变为用。今草创不久,却还须完善,日后有机会还请师伯多多指教!”
这剑法虽名“大衍”,却仅一招“山生万物”,乃易不晦于“方岳剑法”蜕变而出的一招。早年虽创出这剑法,却总觉的无法完善,意犹未尽之感甚深。
这十来年,易不晦不断思考过他的剑道,到底是什么?是快?慢?杀?还是救?……为此,行遍千山万水,生于山,长于山的他,方从山中悟出这雏形,并以此另立一门剑法,却也是草创未尽全功。
易不晦如今不过刚刚起步,也未和风清扬细说。
风清扬道:“指教不敢当,你这剑法若有成必不逊这独孤九剑,这剑法入门却也不易。你如此年纪有此般剑道修为,他日若有疑问可相互交流。我便在这后山,只要不是江湖之事,你可来寻我,有缘自会见面!”
易不晦道:“师叔可随我下山,师兄们定会欢喜,我等也好一尽孝心。”
风清扬叹息道:“我便留在这里,不想再理江湖之事,哪都不想去了,你们……哎!自便吧!只是莫断了华山传承。我要传冲儿剑法,也不厚此薄彼,你若兴趣便留在此学一学吧!”
易不晦明白他的想法,点头应道。风清扬对他们来此行的目的有猜测,应是当年伤心了,不愿理俗事了,易不晦便留在这花了数日记下“独孤九剑”,便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