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司画接道：“旁的纸张也俱都是调入了花汁而为，香味悠远，主子从不会领取旁的纸张来用。”
无论是画作，还是练字，从不放弃她那奢侈的小情调。
晴贵嫔恼：“这药方自然不可留下半分痕迹，纸张墨汁当然也会选取不会叫人一眼瞧出端倪的！”
瑶华含笑：“是呢，依着贵嫔所说，本宫缘何还要留下这笔迹，留下这单子，等着你派人去取了做物证？”
讥讽露骨。
司画气不过：“大小姐从来看不起我们主子的，主子入宫后，大小姐只单独见过小姐一二次，甚至是手重伤主子——这些难道贵嫔娘娘都没听过？更何况，依着锦华大小姐的脾气性子，如何是我们主子说一她便是一的？小姐从未学过医术，怎会知晓什么药能用什么不能呢？那张药方，连奴婢瞧着都觉有鬼。
更不可能是小姐央着哪位御医开的方子——哪个太医敢胡乱开药？且，小姐一直以来所用御医，都是为太后亲诊平安脉的王太医。晴贵嫔这是在怀疑王太医，还是在怀疑太后？
再者，分明知晓这是要人命的东西，大小姐也傻了不成，还特意留着等着人去捉？”
司画本就被瑶华养的刁，极为护主，当下“噼里啪啦”说个没完，即便是太后都无法斥责——为主出面，为主力争，这在古人的信条里，乃是忠仆！
而且，其句句在理，毫无反驳的余地。
“主子们说话，可有你这奴才插话的道理！”晴贵嫔恼羞，气愤道，“就不能是买通其他太医，背地里勾结行那孽事？！柳家可有的是钱！”
瑶华一愣，竟是开始思索——柳家是有钱，柳锦华买通太医来篡改药方也不无可能。
可，她对花芥做这种事，柳老狐狸怎么提前不知晓，由着她胡来……
花芥是柳锦华翻本的唯一仪仗了，没有儿子，女儿好歹也是个帝姬，将来的公主，柳锦华会傻到将女儿害死？
药量，自然会小心翼翼斟酌——最后，花芥还是死了？是药过量，还是……
太不正常了。
瑶华此时才觉出这其中的不妥。
司画犹豫望了眼瑶华，见其并不阻止她多话，壮了壮胆气，道：“凭什么就一定是我家主子所为？大小姐就没银子？”
室内忽的一静，即便晴贵嫔想好的托词，竟也一时愣了愣。
“哀家倒是觉得，这丫头说的也有些道理！”
上官氏不满的挑了眼晴贵嫔，这是瑶华进屋以来，上官氏第一次为其说话。
胜负已分！晴贵嫔还是准备不够充分啊！
华怡夫人一叹，也好，再扳倒了柳瑶华，这宫内柳氏的力量怕是更弱了，那她慕容家可就是首当其冲要倒霉了！
瑶华也暗暗吸了口气，现今，手心都绵软而发汗——这一次，她只能算侥幸。
若不是上官太后在最后一刻的犹疑不定，她不一定能敌得过晴贵嫔的有备而来。
华怡夫人走时，特意瞧了瑶华一眼，面容带笑，莫名而怪异。
瑶华挥去心内不快，她现在对宫内哪个妃子都无好感。
回宫，乌龙一出，却并未叫她放松警惕，晴贵嫔来者不善，显然准备并不充裕，这才叫她夺了生机，若是留她再久一些……
瑶华倒吸一口冷气，细细谋算——人不为已，便是天也要诛，地也要灭了，她还真坐等着人家上门索命，就一把将脑袋送人？
外头司画进来，问道：“主子，柔福宫那边派了位姑姑来。”
“嗯？蓉妃……可是有何事？”眼前一波还未平息，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并不是什么大事，”见瑶华脸色稍差，司画连忙道，“是两位帝姬与小皇子殿下，十分喜欢咱们这边的几样点心，蓉妃娘娘派人来问能否求张方子，她们也好自己做来，省的日日再叨扰到主子……”
原是为了点心，瑶华松口气，揉了揉颇为疼痛的脑袋，只觉得脑仁儿都受不住：“如何做你去问司书司琴吧，她们都知道，写了单子送过去便是——昨夜折腾一宿，现在有些吃不消，若是没什么大事，就自己拿主意，本宫先歇上一会儿。”
瑶华交代一遍，和衣而卧。
睡梦中，只觉有什么香气飘散在鼻中，幽幽浅浅，十分好闻，就像是乾清宫幽静安宁的龙涎——这一睡，便是睡到了晚上掌灯十分。
瑶华猛地清醒。
鼻端一抹幽香淡淡然，浅浅迎面而来——窗外，黑暗已经织成一张柔软的网，缓缓自静默的夜空飘落，将夜色下所有景物笼罩其中，整个宫就好似一个密闭的牢笼，一草一木都蒙上一层神秘的藏青色的寂寥空旷。抬头，天空如被大雨倾盆洗过，没有一丝云雾，散发着深蓝的梦境般的蓝色。
宝石般清冷晶莹的月光和着夜的舞曲，踏着漫天的繁星，映衬无限安谧的月夜。正是：风轻云静正春宵，月淡星疏带浪摇。
这时，微风有些凉意，带着一股熟悉的花香，迎面而来，那香气高雅而令人沉醉。
“什么时候搬来的？”瑶华笑意温婉浅缓，愣怔了掀帘而入的司琴。
司琴卷了帘子，回答道：“御花园下午送来的，娘娘睡的极熟，奴婢便自作主张摘了放在这水盆里泡着，味道倒是越发的清幽。”
说着一笑，替瑶华取了替换的衣服。
屋里的灯也都点上，晦暗的屋子登时亮堂起来，隔了不远，花朵的蕊丝瞧得清楚。
见瑶华望着那洁白的大朵栀子似在回忆，司琴试探着将放花的刻花鸟兽花草纹莲瓣青瓷碗搬得离瑶华又近了些。
瑶华巧手拨弄着青瓷碗中漂浮着的几朵栀子花，脸色更柔，笑对司琴说：“古人常将栀子花与月亮联系在一起，因为此花多开在夜里，沾染了月的灵气，所以会有如此冰清玉洁的感觉，虽然没有牡丹那倾国倾城的娇艳，却不失自身的妩媚，宛如小家碧玉般的清秀、隽永，有诗言道‘雪魄冰花凉气清，曲栏深处艳精神。一钩新月风牵影，暗送娇香入画庭’，以前在府里……虽然条件并不如何好，可娘亲总是一有机会便要带着我‘秉烛夜游’，晚上还有蟋蟀叫声——那会儿，夫人看管的，还没那么严。”瑶华笑着笑着，眼眸化成了春水。（未完待续）